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一类型算计(1 / 1)

后手?

看着眼前的这个笔墨人形消失不见,纪古和白衣同时沉默不语,许久,唐谦才说道:“大概是医馆之内吧。”

纪古只是点了点头。

因为两个人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天下大势”做事,真的让人捉摸不透,真的看清他们的计划,又会不禁后怕。

因为太过精密,而且难以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现在这无面动手早晚都会被城中修士制止,可是似乎还有其行动的深意,莫非是扰敌,莫非是要表现他血海在公输城中,到底能够弄出多大的动静?

亦或是……

为了让我们见识一下,钟天师到底会有多狼狈?

从刚刚开始,钟天师就只听唐谦传音,并没有回一句。

付戾的手爪上已然带血。

自然是钟天师的血。

“你竟然还想用几招都不算熟练的剑招,还有都已经腐朽的天命,和我对敌?”付戾在笑,因为他从没有看到过一个返虚如此狼狈。

天命就是天命境修士的最大的特点,天命就是本心,是法力结晶的又一表现,是元婴的升华,很多人从中悟道,也有一些人把自己的天命变成了身外化身。元婴可成身外化身,天命亦能成。

区别就是元婴是由一种生机的状态变成完整的“活”的身外化身,而天命则是以天命创造一个新的“活”的身外化身。两者之间对于道的理解,不可以道理记。

年岁越大,天命就越加的腐朽破败,这是不可逆的,所谓知天命,就是这个境界的修士能够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寿命几何,它是一个修士天命修为的源泉。

所以越加的年迈,天命越破旧,修士的战力也就会相应变低。

钟天师平日里法力的核心并不是天命,而是突破了天命的返虚之力,可是此时再用天命战斗,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老了。

他的胳膊上有三道抓痕,伤口流出的血并不是红色,而是惨碧色的,就连钟天师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碧。

但是他的表情依然镇定自若,仿佛这用天命修为难以抵挡的剧毒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血海的第一步,付戾略有所知,却并不知道算计全貌,但是可以从现在的情况推断出许多。

公输城已经乱了,他们需要全力在城中把混乱的根源去除,去除之后他们就会自认为准备完全,可以抵挡自己的瘟疫之力,再看到钟天师如此惨象,必定会让钟天师全力出手。

也就是终于动用返虚之力。

既然已经经过了城中之乱,有人要破坏阵法,就说明这个阻挡阵法是有用的,这便是人之常情。

然后等到他获得半刻返虚,这阵法形同虚设的时候,他还是想要看看钟天师的表情,是否还能如此镇定。

就像是修士们对于钟天师出手瞬间必定能赢充满自信一样。

付戾对自己能够在半刻返虚的时候活下来,然后重创修士也同样自信。

纪古对自己的阵法也很自信。

血海对自己的谋算同样自信。

给人以希望,然后再绝望。

攻心之计。

看着钟天师身上惨碧色更加的深沉,唐谦的眉头更紧,医馆一定要赶快把血海的后手找出来。

“门外那人好生厉害。”夏语冰不禁感叹。

吕奉一个人,一杆戟,已经挡住了整整二百三十一个无面的分身,这些分身每一个都是天命初期的修为,而且互有配合,吕奉就如同一个人面对了千军万马,可是他却一个人挡住了如此多的分身,公输般本想要帮忙,他却只有一句话。

“公输先生是第二道门户。”

所以公输般在他身前,医馆只有一扇门,吕奉一个人都没有放过来。

地上都是那些无面分身的血迹,已经在吕奉戟外留下了一整圈血线。

这就是他大戟的长度。

修士拼斗,在于细微之间,吕奉一杆长戟竟然用得比那些黑衣蒙面修士手中的匕首分水刺还要灵动,还要快!

“不知道还有多少。”吕奉有些累了,每一次和这些刺客拼斗,都像是在比拼思维,他们只为了带走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甚至是创造一道伤口。

这些人都是一个修士,他们其实就是无面的手和脚,是无面的兵器,而无面就是这些人的头脑,他们的打法只是为了突破这吕奉的防线。

吕奉自然懂,所以当第一个刺客手中匕首接近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终于抽出了腰间的一柄剑。

吕奉也用剑,据说这是为了杀妖,所以他有两柄兵器。

可是这么多年,除了崖关附近有过几次妖怪动乱,全部由他镇压之外,其实崖关所谓的对垒月叶都是一句笑话。

月叶州从未在这个时代进攻过中州,所以崖关的所有修士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

或许只是为了一个念想?

为了一个所谓忠义?又或者是为了崖关守护中州的名号?

吕奉有的时候不懂自己为何要带两柄兵器,可是此时他懂了。

所以他身前多出来了第二道血线。

“吕先生!白衣传音,那主使已经被消灭,不过分出这些东西的也是他的分身,所以就算是消灭了那具大一点的分身,这些也不会消失,可是失去了源头,就会有一个极限!”公输般连声说道,他已经把医馆周围都布下机关,所有从窗户等地方冲进来的无面分身都被他用机关杀掉,机关布置多时,而且公输般在医馆之内也没有闲着,不断的布下阵法机关,所以真正容易冲进来的地方还是吕奉站立的门

户。

吕奉手中的大戟砸碎了一个刺客的头颅,他能够看到这些黑衣蒙面修士那双平凡眼神中不平凡的光芒。

凌厉,嗜血,好像要吃掉自己。

吕奉笑了,这些人真的如同野兽一般,不,野兽太弱了,这些家伙就如同妖兽!

对付妖兽,似乎自己应该很擅长,毕竟他是崖关督军。

果然自己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这是好消息,公输先生。”吕奉一手持戟一手持剑,一个人就像是天下最坚固的墙壁,抵挡那些无面分身凌厉的攻势。

有吕奉在的地方。

事情总会进行的很顺利。

周生也同样被吕奉如同鬼神之姿震撼,他正在给一个病人换药,那瘟疫之力除了侵袭修士的肺,还会腐蚀皮肤,这人的皮肤已经完全溃烂。

周生把这人身上的白布换下,上面满是刺鼻的黄色液体,而这人的伤口黄中带黑。

“多谢你了……小兄弟。”那人虚弱的说道,他的全部法力都用来压制瘟疫之力,气若游丝。

现在整个医馆中都是这样的修士,公输家抽调了很多操纵机关的公输家修士来帮忙照顾,可是还是来不及,而医馆正中间有一块阵盘,这就是纪古布阵的重点所在,一块阵盘之中蕴含了纪古这段时间对瘟疫之力全部的钻研,若是当时有这块阵盘,他自信能够在土台之上困住付戾那绿色毒雾。

无面的那些分身也是为了这阵盘,只要破坏阵盘,付戾的法力到达此处,这些修士大多都会死。

周生却突然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明明突破不了这位吕先生的攻击范围,却还在继续进攻。”

周生正在照顾的那个病人愣住。

周生淡然的看着他:“你叫做谭居义对吧。”然后周生叹了口气:“你大概是灵宝宗一代天才了,之后百年之内,你或许就能够真的站到整个四方界的舞台上,如今千万不要一步错步步错,所以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把你喉咙中那柄口中刺拿出来。”周生周身已经血气环绕,旁人以为这是他在接触瘟疫之力的防护,事实上这是他已经准备动手。

如果眼前这个谭居义动手,他就会动手。

有的时候劝说是一回事,可是准不准备动手又是另一回事。

周生曾经在云州见过很多次唐谦和司马的博弈,但是真的设身处地在这漩涡中央,他突然感觉有些可怕。

曾经唐谦都是在面对这些东西吗?

谭居义轻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生叹气:“灵觉,至少唐谦是这么说的,或者又有更加好的解释,但是他还没有告诉我,我便叫它灵觉,你加速的心跳,心中的紧张和恐惧,还有你和寻常人不同的咳血数量。你的想法,在我这

里,如雷贯耳。”周生手下用力,把这谭居义身上新换的药压得更紧,甚至让谭居义痛出声。

周生轻声道:“我不是一生大师,也不是唐谦,在我们云州,人和人之间的争斗,都是会吃人的。”周生在微笑,他笑起来很像是一生和尚,可是口中话语却一点都不像是一生和尚:“我感觉你还想动手,千万小心,现在是瘟疫横行,各门各派谁还不死个人?”

他露出一口牙齿,似乎真的要吃人一般。

谭居义本来略微紧绷的手松开了。

周生微微一笑。

谭居义轻声道:“我不动手,只是因为我很吃惊有你这样奇怪的人在这里,不过还好你似乎对你这所谓灵觉不是很敏感,所以你并没有发现……”周生的瞳孔骤缩。

因为已经同时有五道身影向着那阵盘冲去。

都是前一刻还如同残废,痛苦呻吟的病人。

谭居义轻声道:“我真正不动手的原因,是时候未到。”谭居义伸出两个手指,扣住了周生的命门。

“而且按住你,比去打破阵盘更重要,阵盘并不需要我来打破,现在时候到了,不是吗?”

周生眼睛眯起,自己似乎还是太过天真了——

这就是医馆中的后手。

这些后手动手了,只会因为一件事。

钟天师动手了。

钟天师轻声说道:“时候到了。”付戾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猛然睁大,然后快速后退,远离钟天师。

“返虚之体,是为无垢。”钟天师轻声说道。他身上的惨绿色法力本来已经氤氲仿佛一重毒雾,如今却在他说完之后尽数消失,似乎从未存在过。

而钟天师使用返虚之力后,那旁边悬浮的灵气团竟然有一半猛然灌入了付戾体内。

“返虚法力,是为无尽。”钟天师向前又迈一步。那整个灵气团都没入到了付戾身体之内,他的人都悬空飘起,似乎全身都受到了洗涤。

“返虚法术,是为无敌。”等钟天师念完这最后一句,他浑身的气势到达巅峰,却丝毫没有异象,付戾则恰恰相反,旁边被天星吸收一半,还有一个完全没有吸收的灵气团都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双目本就血红,现在似乎能够流出血来,冒着诡秘红光,身上血脉贲张,青筋暴露,而他的那些黑雾似乎都很害怕他,不断的远离,同时期身后张开了两只蝠翼。一边便有丈许长,两翼展开,就好像遮盖了天空,漆黑无比,轻轻一动,就让整个土台之上旋风阵阵。

这就是付戾返虚时候的模样。

“虽是半刻,但是杀你这老道,似乎已经足够。”付戾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变得很纤细,纤细却充满了法力,手指细而长,漆黑,他身上的衣服寸寸裂开,露出了惨白色的胸膛,可是

他的手臂却是漆黑的。

剧毒。

只是看上一眼,都似乎会让这毒从眼目进入,直通入脑一般。

钟天师胳膊上的伤口,伤势本来已经被压下,现在又开始发作,不是绿光,而是黑血,就算是钟天师已经动用返虚之力,可是他的伤口中的黑气竟然控制不住,开始向着他的大臂蔓延。

再向上,就是心脏。

若是毒气攻心,钟天师也会死。

可是钟天师似乎没有看到那蔓延的黑气。

“你双眼赤红,又是蝙蝠成精,我想你应该看不见吧。”

钟天师突然如此说道,让付戾一愣。

这句话毫无意义,钟天师已经把自己的道袍撤下一条——道袍虽是法宝,但是已经被付戾手爪撕出三道裂口,从中先取一道。

钟天师用这布条绑住了胳膊,狠狠勒紧。

简单,却又有效。

黑气暂缓。

钟天师叹气:“再烈的毒,终究只是毒。”

付戾似乎被羞辱了,他气急败坏的道:“那也是你这返虚抵挡不了的毒!而且那公输城中,此时定然已经哭声震天,惨叫不断!因为我的瘟疫之力,变得更强,整个公输城都会被蔓延,最后能够活下来的能有几人?”

钟天师充耳不闻,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语,他已经扯下了第二条布条,竟然是蒙住眼睛。

而且还在自说自话:“既然你看不见,那我便也看不见,咱们公平一点。”

付戾更加不懂:“你这老道士难道是失心疯了?你肯定自己会赢?如今你中毒已深,一手已废,如何赢我?看你孱弱干瘦,又能接下我已是返虚的妖族身体几招?人族终究是个脆弱的种族,并不能和我妖族并驾齐驱。”他突然放声大笑:“是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愿意看到公输城中那些惨象,不想要看到自己的徒子徒孙都死掉,也不想看到中州下一代修行苗子绝后!”

付戾笑容狰狞:“可是这一切已成现实!”

付戾放声大笑:“你们不总是说天命不可违吗?在这里,我月叶州就是天命,妖怪就是天命,我付戾,就是天命!”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土台周围的风都似乎在听从他的呼唤。

北冥道人突然说道:“我有些冷。”

唐谦叹息:“这就是返虚的力量,可以改变天象,而且他的毒,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就算是他吐出的气,似乎都有毒,而且这毒……光幕并不会阻挡。”唐谦手中掐诀,吐出一口毒血,只是观战,便已经中毒。

北冥道人说道:“他说的公输城……”

唐谦不答,付戾用灵气团成了返虚,耳聪目明,自然能够听到两人对话:“你们只剩下现在这几人了!公输城还能有几人?加上你们能有十个?二十个?就你

们几个修士还想要冲击我月叶一州?我月叶州的后手,你们承受不了。”

公输城中,同时出现的五个刺客都刺向了那阵盘,同时一股可怕的波动从土台那边传来,纪古桌上用阵法困住了一团绿色的瘟疫之力,猛然暴涨,本来只是人头大小,却突然变得两丈来高,好像马上就能够冲破其外阵法限制!

夏语冰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她只来得及抓住其中一个刺客的裤脚。

可是一柄口中刺已经穿过了她的腹部!

不止五人!

出手的是一个老妪,老妪形容枯槁,似乎马上就不久于人世,可是手很稳。

“装病。”一个人轻声说道。

公输城的街道很空,有一个人在这空荡的街道上缓步而走。

此人相貌平常,似乎看不出任何出奇。

血海。

他身前有一个白衣男子,正是白衣,身后有一个独臂男子,是纪古。

他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还在念叨:“装病一直是一种很有用的手段,小的时候先生给我上课,我最喜欢装病来搪塞,现在这个办法还是有用,装病之人混在病人之中,无人能够发现,等到此时发难。”血海伸出一只手,只是翻了过来:“易如反掌。”

周生被制,同时还有数人从喉咙吐出口中刺,向着公输般杀去。

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是血海的人?

他们为的都是那阵盘,吕奉也能够感知身后,但是这一切太快,他只来得及回头。

“与我对敌,竟然还能分神?”这声音来自无面,整整三柄长剑,刺入吕奉身上宝甲,直没入柄。

一切看起来都要完了。

白衣却说道:“所谓后手,岂不是谁都有?”

血海眉头一挑:“你说的是长生仙人?的确长生仙人在这里,对我来说不是很好动手,可是就算是她能赢所有刺客,却不能阻止阵盘破碎,也不能阻止瘟疫之力的壮大不是?”

的确,华素问的确在医馆内,既没有被刺客针对,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们打破阵盘。

阵盘破碎,笼罩整个医馆的光幕消散。

血海轻声笑道:“虽然付戾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但是我也要小心纪古这种定数之外的变数不是,我从来不会小觑天下英雄,所以以防万一我就一定要打破这阵盘,而且我要打碎,它就一定会碎。”

焚天门门主赵离火已经卧病两日,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这些刺客有多么可怕,他颤声道:“纪大夫不在,这瘟疫之力又如此可怕,是不是我们今日便是死期,如果今日便是死期,能否给老夫一个痛快。”他说的很平静,虽然他是一个眉毛天生立起,一脸虬髯的大汉,看起来就充满了一种朝气与力量,但是此时他浑身上下暮气沉沉,备受瘟

疫折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这瘟疫比一刀砍在身上还要更加难受,所以就算是赵离火,也不希望在活下去。

看着那猛然变大的瘟疫之力,他突然叹了口气。

这瘟疫之力强悍到如此地步,自然无法医治,无法医治却还要受一段折磨而死,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赵离火说道:“我赵离火会几手火法,不知道有哪位道友也想要和我一样,先走一步,离火不才——”

“——可以相送。”血海轻声笑到:“我想这赵离火定然是这样说的,我还能够说出几门几派有人哭嚎,几个人悔过一生之罪,然后还有多少人贪生怕死,想要苟且偷生,你信不信。”血海眼眸平和。

白衣不禁叹了口气:“若是说算力,能算人心的阁下,才是第一。白衣甘拜下风。”

血海说道:“应该是白衣和唐谦一同甘拜下风才是。”

唐谦为什么能够赢天星?唐谦为什么能够如同知道天星下一步一样的行动?唐谦还有白衣这个身外身,两个人的算力,总比一个人的神通,来的厉害。

所以天星借用外面乌鸦,唐谦借用白衣算力,两人都是胜之不武,既然都用了手段,那就只看结果。

他刚刚说完,那股波动在纪古身上终于爆发,纪古猛地跪倒在地,口喷鲜血。

“是……瘟疫之——”没有说完,纪古就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