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1)(1 / 1)

几天后,正在拍摄新剧的安安和白泽和被狗仔拍到了在剧组酒店夜会的实锤, 其中两位事件男女主角都是单身偶像, 不存在什么有违道德的情况, 在他们各自的粉丝看来, 俊男美女虽然也算门当户对,但大概是偶像滤镜的缘故,他们各自的粉丝都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家偶像:

“我家哥哥怎么可能看上安安这种有包养黑历史的女人!”

“少拿八百年前就被澄清的黑料出来黑人!安安今天的成就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你们知道她有多努力吗?!”

而围观的吃瓜路人们皆是一脸“有趣”的表情:

“但笑不语。”

“这两个一个被包养,一个滥交,这两人要真凑合在一堆了, 娱乐圈大幸啊!”

然而在绯闻爆发后仅仅一个半小时, 男方就通过微博发表了澄清:“没想到酒店里也潜伏着狗仔,是我疏忽了,看来以后对戏还得把门敞开。”

安安紧随其后, 在白泽和发布新微博两分钟后发了一条附有剧本照片的微博:“讨厌[doge]你们明明知道人家喜欢的另有其人。”

此时正值时守桐的新专辑风靡亚洲,在美国公告牌世界专辑榜上连续获得两周第一, 风光无限的时候,安安凭此回应摆脱了人们对夜光剧本的关注点, 更进一步用#安安告白时守桐#这一话题漂亮地把自己炒上了热门。

在此之前,安安已经多次隔空表白时守桐,时守桐那方一直采取不回应政策,就在众人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任何一次一样时, 霸占着热门第一的安安屁股还没坐热, 话题忽然就被撤去了。

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安安又发表了新的微博:

“我喜欢的人不是圈内人啦,只是一种憧憬而已,请大家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谢谢!”

安安这段时间煞费苦心培养起来的cp粉很失望,本来就不喜欢安安的时守桐粉丝则是普天同庆,在惯例骂了安安倒贴炒作后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只有对安安的秉性已经熟悉的路人觉得很惊讶——凭本事买的热门,咋就突然怂了?圈内第一炒作女王如今这是转性了吗?

炒作女王当然没有转性,一张由网友眼疾手快保存下来的截图悄悄在网上流传起来:

原来在安安的暗示微博发布后不到十分钟,时守桐的经纪人汤俊就在个人微博上回应道:“上一次炒作的时候就和某人明确说了,之前小桐欠你的人情至此还清,不见好就收反而蹬鼻子上脸,是觉得小桐脾气好么?你不澄清,脾气好的小桐就要亲自出面澄清了[微笑]”

而安安撤去热门话题,表示喜欢的人是圈外人的微博就发表在汤俊这条微博的三分钟后。

除了安安的粉丝外,还有谁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时守桐放任安安的捆绑炒作不是因为不想澄清,而是为了还清“人情”,只是这个所谓的“人情”又是什么,除了当事人以外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路人只知道,安安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在千万网友前被打了脸,现在一定是微博上笑嘻嘻,现实中mmp的状态。

实际情况和网友们的猜测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有安安的助理才知道她在休息室里面色狰狞的摔了多少东西,而事件的另一主人公则坐在美航的飞机上正返回上京。

“我们要不要把安安撤下热搜、发布澄清宣言的事告诉守桐一声?”时守桐的助理小声询问打完电话的汤俊。

汤俊放下电话,看了眼斜对面半仰躺在座椅上闭目歇息的时守桐后,对年轻的男性助理摇了摇头:“算了,他知道。”

头等舱的舱门在这时被打开,□□的金发空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将包括餐前沙拉和餐后甜点在内的豪华航餐一一摆在了众人面前,轮到时守桐的时候,餐桌还没被放下来,时守桐就抬起一只手阻止了空乘:

“no.”

他的脸上戴着黑色的眼罩、白色中夹杂金色线条的头戴式耳机,正踩在少年和青年分界线上的他在六个月前才刚满二十岁,却已经走上了大部分歌手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他甚至走得比吴泊宁更远,没有人再叫他‘小流行天王’,他在中国流行乐坛的第一人地位已经无人质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他是国内最热最火的创作型流行歌手、也是最有可能在欧美市场开拓出一片新天地的中国歌手,他已经实现了许多同行连想都不敢想的成就,然而他的身上却见不到丝毫丹凤朝阳的喜悦,镜头下的时守桐在面对自身所取得的一系列成就时,甚至还没有他的经纪人和助理看起来高兴,漠不关心得像是眼前的一切不是他想要的,心如死灰得像是曾得到世界却又不幸失去。

欧美的歌迷为黑发青年的冷酷颓然而尖叫,作为其经纪人的汤俊却因此而忧心忡忡。

“小桐,小桐——”汤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时守桐一侧,轻拍了他的肩膀。等时守桐取下耳机、揭下眼罩,露出那双漠然麻木的眼睛后,汤俊柔声劝道:“你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多少还是吃一些吧。”

“我不饿。”时守桐冷冷地说着,就要重新戴上眼罩。

汤俊横下心来,按住了时守桐的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少吃一点吧,你不想吃,可是身体也受不住啊!”

时守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就要去拉眼罩。

汤俊再次按住他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猛地拔高音调:“时守桐!”

时守桐愣住了,忘了去挣脱汤俊,不远处从未见过汤俊发怒的助理更是傻住,手无足措地地看着两人,一旁的空乘看着气氛不好,迅速摆完航餐后出去了。汤俊呵斥了时守桐后,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怒声道:“我当了你的经纪人两年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到底如何?!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这次算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汤俊一脸怒色:“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流行歌手?你靠的是你的嗓子和才华吃饭!可是你一次次地做了什么?!把唱歌的嗓子活生生吼裂,把握鼓槌和弹琴的手指伤得鲜血淋漓,更别说更早的把自己的星途送上门去让别人利用——!“

“以前的事就算了,但是现在你不要忘了,你和她已经分手了!你再怎么折腾自己,再怎么把她放在第一位都没有用了!难道就因为和她分手了,你连事业都不想要了吗?!”

时守桐勃然大怒,他刚刚张口,汤俊就抓起了他的衣领,逼着他直视自己怒不可遏的眼睛:

“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你看看现实!你想想自己一路上获得的那些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荣誉!”汤俊怒瞪着时守桐,大声说:“你想想一路上因为喜欢你的音乐而聚集在你身后的歌迷,你想想在幕后尽心尽力将你推到如今这个地位的所有工作人员——我抛下连一面都来不及见的刚生产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千里迢迢跟你跑来美国不是为了看你怎么作践自己的!”

汤俊的怒喝声安静以后,被包下的头等舱里鸦雀无声。

时守桐眼里攒动的火苗像是被风刮了一把,颤巍巍地闪了闪,随后,那双被怒火照亮的眼睛在汤俊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慢慢黯淡了。

“你为她做得够多了——这就是命,放弃吧——!”汤俊慢慢松开了时守桐的衣领,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说道。

许久后,沉默望着角落的时守桐才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水分摄入不足的沙哑,又低又轻地响起:“……对不起。”

时守桐终于愿意吃饭了。汤俊以为自己会觉得高兴,可是当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时守桐味同嚼蜡、沉默不语地吃下航餐,他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了,拜他和时守桐两个低气压所赐,年轻跳脱的助理也小心翼翼,不敢出大气。

吃着吃着,时守桐忽然说道:“这次回去后,我想休息一周……你也回去陪陪家人。”

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后,不等汤俊回应,时守桐已经重新戴上眼罩。

他的世界再次沦为一片黑暗,唯有激烈沉重的打击乐在耳膜中鼓荡。

林淮接到薄荧的约饭电话时,想也不想地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他对薄荧将两个单身男女的吃饭地点定在一家中低档涮羊肉馆这样和浪漫背道而驰的地方而不太理解,但这不妨碍他推掉所有行程,心情很好地赶往那家他不熟悉的羊肉馆。

下车之前,他接过贺澜雅递来的墨镜还犹豫了一下:“戴着墨镜是不是不太好?”

……会不会显得他很傲慢?

贺澜雅翻了个白眼:“要不你穿玩偶装?这样别说墨镜了,你连后门都不用走,直接光明正大走前门我都不拦你。”

这是个不用权衡就能做出选择的问题,林淮叹了口气,接过墨镜戴上,打开车门,低着头快步朝通往后厨的羊肉馆后门走去。

在打开薄荧发信息告知的那间包厢门后,一声上扬的招呼声就中气十足地响了起来:

“林哥!”

黑衣黑裤再加上身后挂衣架上的黑色外套以及一个看不懂用处的黑套子,恨不得将自己的脸也一齐染黑的李阳洲冲他露出一个真诚热情的笑脸,兴高采烈地挥手招呼他在身旁坐下。

“林哥,咱们好久没见了,上次还是两个月前吧?”林淮刚一坐下,李阳洲就啪啪地拍着他的肩膀说。

“是啊。”林淮等李阳洲拍够了,将手从他发麻的肩上移开后才笑着看向薄荧:“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事情都解决了吗?”

“大致上解决了,害你们担心了,抱歉。”薄荧笑道:“我一直想和你们当面道谢,只是等事件的余波完全平息花了些时间。”

林淮打量她的神情,发现她除了瘦了许多外,精神还算不错,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你瘦了许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的事都不急。”林淮说:“道不道谢,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意。”

在此之前,林淮并不知道事件的详细,等他从薄荧口中大概了解了情况后,也不由感叹:“这次真是太惊险了,换了我遇到这种污蔑都不一定能绝地逢生。”

又聊了几句,嘱咐完薄荧如何投桃报李感谢这次出了大力的经纪公司和经纪人后,林淮将话题带向了日常。

“这家店你来吃过?”林淮问。

“是李阳洲推荐的,本来我定的是去酒店吃粤菜。”薄荧笑着看了一眼李阳洲:“他用全部身家给我担保这家店的羊肉很好吃。”

“啧啧啧……”李阳洲意味不明地咂着嘴,一边不客气地率先动筷,夹起羊肉片往锅中涮去:“我是听说林哥要来,专门推了行程来的,可是等了好久你都没来——”李阳洲瞥了旁边笑眯眯的薄荧一眼:“我都要以为是薄荧居心不良想和我炒绯闻了。”

“是是是,让你受惊了,对不起。”薄荧笑着起身,亲自给两人把冰冷的啤酒倒上。

听到薄荧坦然道歉,李阳洲反而不自在起来,他不自在地撇开眼,嘟囔道:“……我开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薄荧举着啤酒杯,对两人说:“……谢谢你们在这次丑闻里毫不犹豫地信任我。”

“只是顺从心意而已,不必在意。”林淮笑着说。

李阳洲腮帮子鼓鼓囊囊,他不停嚼着羊肉片没说话。

三人把这杯开席酒喝下后,重新坐下,李阳洲的心思都放到了来自老家的羊肉汤锅上,鲜少参与谈话,剩下林淮和薄荧一边吃一边谈笑风生。

“这件事以后……你变了不少。”在一来一回地交谈许久后,林淮忽然神色复杂地说道。

薄荧的脸上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荡起笑颜:“人总是会成熟的。”

“是啊……我只是想起了拍《问仙》的那段日子。”林淮说。

“那时我没想过自己真的能火,也没想到会和你们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李阳洲咬着肉,含含糊糊地说。

薄荧抿唇笑着看了李阳洲一眼,即使在圈子里发展了四年,李阳洲依然保留着大男孩特有的那种似是而非的天真,换做薄荧,她在咽气之前永远无法坦然将“一辈子”这样的话从口中说出。

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成熟……因为成熟总是伴随着痛苦。”林淮的神色沉了下来,眉眼里染上一丝郁色:“枉你喊我一声前辈,遇到难事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林淮哥,有的事别人帮不了忙,只能自己跨越。”薄荧笑着安慰:“你别自责,在那种情况下,你能义无反顾地支持我就已经足够了。”

林淮依旧没有释然,李阳洲举起酒杯打起圆场:“开开心心地吃羊肉,说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事情已经圆满地解决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看我,审美曝光后,谈的几个代言都黄了,唱衰我的人到处都是,结果呢?我反而接到了好莱坞超英大电影!”

“你这次渡过难关,之后一定会发生好事的!”李阳洲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我说的话,准错不了!”

林淮闻言终于笑了起来,他也举起酒杯,对薄荧说道:“借李阳洲的吉言,祝你柳暗花明又一村。”

三人热热闹闹地吃完这顿饭,薄荧正准备叫服务员来结账时,林淮叫住了她:“不用了,我已经结过了。”

薄荧愣了愣,刚要开口,林淮就笑着说道:“这一顿算是我的赔礼,下一次你再单独请我吃吧。”

“不行!你们还得叫上我!”李阳洲忽然大声说。

等到两人都朝他投去吃惊的目光时,李阳洲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了点,他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说:“我……我知道很多好吃的地方,你们怎么能不带上我——”

林淮忽然沉默下来,看着李阳洲没说话。

薄荧笑了:“只要未来的好莱坞巨星有时间——当然没问题。”

晚饭后的小小插曲让融洽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这短暂的微妙感在没有持续到一分钟就因为李阳洲的行动而终结。

“你在干什么?”薄荧惊讶地看着他。

“戴帽子啊。”李阳洲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一边将黑色头套背后的拉链从下巴一路拉上额头。

……真是丑出了格调。薄荧看着那根明晃晃挂在他脑门上的拉链,在心中感叹。

“……你就是这么走来的?”林淮的神色和语气同样复杂,他开始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李阳洲怎么可能想到那面去呢?

“我当然是坐车来的了。”李阳洲昂头说道,黑色头套上只有两个露眼睛的洞,他就从那洞里用纯真的目光看着两人,难掩兴奋地说:“接下来去哪儿?我请客,哪儿都行!”

薄荧看他自得其乐、随心所欲的样子,心情也不由轻快起来:“我的车就在后门,坐我的车吧,路上再决定去哪儿。”

走出羊肉馆后门后,三人沐浴着月光,有说有笑地朝路边停靠的白色保时捷走去,小路上没有行人,月光以外唯一的光源是老式居民楼外发着昏黄光芒的壁灯,在夜色的掩护下,薄荧李阳洲滔滔不绝地说着生活中的琐事,他和从前一样,总是不知不觉中成为人群的开心果,薄荧被他逗得时不时发笑,一旁的林淮看着两人也面带微笑。

“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x带着讥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薄荧轻松愉悦的心情。

薄荧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没有回头,x的声音却不断挑战着她的忍耐。

“朋友?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吗?”x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注视着你的时候心跳如鼓的朋友吗?”

“那又么怎样。”薄荧压着烦躁,在心中回答:“他们还是我的朋友。”

“是啊,”x的嗤笑声如同一把小刀,锋利地割破了薄荧的防备:“只是你单方面以为的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自欺欺人的习惯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薄荧抿住嘴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因为克制而显得紧张严肃,不知不觉,她落到了李阳洲和林淮后面。

“你的手上沾满罪恶,尽管你拼命掩饰,但是你的灵魂是和白色截然相反的颜色,死后你会堕入地狱——”x的声音靠近了,在她的耳边响起,狠狠刺入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活着的时候你也不配获得幸福。”

薄荧在马路中间猛地转身,强烈的恼羞、愤怒和惶恐短暂支配了她的理智,愤怒的怒喝从她口中脱口而出:“你给我闭嘴!”

前头的声音截然而至,李阳洲和林淮同时回头,李阳洲又震惊又委屈地指着自己:“你让俺闭嘴?”

薄荧没有看他,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神色讥诮的x。

她们之间隔着数十米距离,x的声音却依然清晰非常地在她耳边响起——

“ 还是说,你觉得这次程遐不会辜负你的期待?”x勾了勾嘴角,讽刺的光在她漆黑如夜的眼瞳中流转:“究竟要头破血流多少次,你才会明白——没有我的帮助,根本没有人会真的爱你?”

“薄荧!”

林淮和李阳洲陡然拔高的声音忽然同时响起,薄荧来不及回头,就被径直朝她射来的远光灯模糊了视野。

薄荧本能地伸手挡在眼前,在呼啸的风声中,她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朝她飞驰而来。

247.第 247 章

曾施点燃第七根香烟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匆匆将电子烟收入怀中, 拿着揭开镜头盖的单反跑了过去, 放好电子烟的同时, 他也打开了怀中录音笔的开关。

“时守桐!请问这次你的美国之行有什么收获?接下来是否会将工作重心逐步转移至美国?”曾施在靠近高挑青年时被一旁的助理拦了下来, 充满都市未来感的银发青年面色冷硬,看也不看他,视若无物地朝前走去。

“北美星报爆料环球唱片已经请来了最负盛名的著名的制作人dennis oppenheim为你量身打造新专辑,消息属实吗?”

“传闻环球唱片的亚太区总裁的千金对你苦追不舍,这是否和你被环球唱片力捧有关?”

汤俊在看到曾施身上既没有电视台标志也没有传媒品牌的标志后就不再看他了,对最底层的小狗仔, 说一句“要预约采访请联系工作室”都要看心情, 显然,汤俊此时的心情不是太愉快,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就在他打定主意不去管这个小狗仔时, 走在前面的时守桐忽然停下了脚步。

时守桐皱着眉头,回过头来, 上下打量着他的脸,眼中露着一丝疑惑:“……你是杨泽重工作室的狗仔?”

“杨泽重是我师傅。”曾施咧嘴笑道, 那张肉呼呼的脸越发单纯和气。

“光影工作室都消失了,你们这群狗怎么还没消失?”时守桐冷笑道。

汤俊皱起眉头,走到时守桐身边:“别说了,我们走。”

“当然是因为吃瓜人民需要我们。”曾施毫不在意地一边笑, 一边不忘他的本职工作——连按数次快门。

“需要你们编造的谣言吗?”时守桐毫不掩饰他的嫌恶, 看着曾施的目光像是看见了一只癞蛤\蟆, 那么恶心那么讨厌,这目光里又带有浓浓的攻击性,好像如果法律允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只癞蛤\蟆一样的人给一鞋底板拍死。

“究竟是不是谣言,你怎么不去问问薄荧?”曾施脸上的假笑转为阴冷的冷笑:“薄荧这一手借力打力玩得好啊,我们技不如人,老实认栽,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

“别听他胡言乱语,快走吧!”汤俊拉住面露怒意的时守桐,推着他往前走去。

“你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看这个视频吧?现在网上热传有人买凶谋杀薄荧,你有什么看法?”曾施的话成功让时守桐挣脱汤俊,停下了脚步,曾施拿着手机,将正在播放视频的屏幕对向时守桐。

视频中,薄荧和林淮以及一名着装奇异的神秘人从羊肉馆后门走出,神情愉快地走向街对面停放的白色保时捷,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一辆停靠在远处黑暗里的小货车忽然毫无征兆地发动引擎、目标明确地朝薄荧飞速冲来。

视频里除了汽车的轰鸣声,还有两声惊恐的高呼,偷拍的人似乎也没料到会拍到这样的场景,视频里的景象在强烈摇晃中急剧下降,并随着一声砰声,在镜头与地面的亲密接触中就戛然而止了。

在像是闪电撕裂乌云般迅猛的惊慌和愤怒中,时守桐推开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拦在他身前的汤俊,大步走到曾施面前揪起了他的领子:“薄荧怎么了——?!”他脸色极其可怕地瞪着曾施,毫不顾忌曾施手中还在运作的单反:“是你们做的?!”

“冷静——冷静——”曾施被揪着领子,依然游刃有余地笑道:“为了新闻,我们的确不择手段,但是扯上人命,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汤俊和助理一起好不容易分开两人后,怒色满面地看着正在检查单反的曾施:“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要叫警察了!”

“欸,别动手啊,如果你不想出个时守桐暴力伤人的丑闻的话。”曾施躲过来夺单反的助理,神色轻松地说:“我已经拍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流浪的狗仔也要吃饭嘛,对不住了,希望我们能互相理解一下。”

如果说曾施轻飘飘的、更像是嘲讽的道歉让汤俊怒火中烧,那么曾施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被一盆凉水浇头,连对曾施发怒都顾不上了。

“想知道薄荧的情况?自己亲眼去看啊,现在恐怕全城的娱乐记者都聚到日华唯爱医院去了。”曾施从他的单反上抬起眼,略带讽刺地一笑。

而他话音未落,时守桐已经撇下众人朝机场出口跑去。

“小桐,你去哪儿!”汤俊又气又急地追了上去:“一个小时后就是中央三台的直播采访!”

时守桐头也不回,连脚步都不曾停下一瞬。

“时守桐!”汤俊气得两肺直炸、太阳穴突突地疼,然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守桐跳上一辆停在出口外的出租绝尘而去。

深夜的机场因为时守桐的名字而醒了过来,留在机场大厅的人们或好奇或兴奋地看着被艺人甩下的汤俊和助理,而更早发现时守桐几人存在的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拍下了这一幕上传至网络,为网络上熊熊燃烧的人言上浇上一瓢热油。

日华唯爱医院的后门外挤满了手拿长\枪大炮的记者,闪光灯在黑夜里刺目地间歇闪烁,无论保安如何驱逐,门口的记者都没人离去,连后门都尚且如此,完全可以想象医院前门的情况。

林淮皱着眉放下窗帘,转身看向半坐在病床上的薄荧:“后门完全被记者堵死了,就算让经纪人来接也会马上被发现。”

“我已经让经纪人开朋友的车来医院了,狗仔不认识那个车牌号,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坐在病床边的李阳洲说道,他特立独行的防偷拍头罩就摆在床边的小柜子上,薄荧一扭头就能看见。

“要不薄荧今晚就留院检查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林淮不放心地看向薄荧。

“不用了,医生都说了只是擦伤而已。”薄荧笑道。

“可是医生也说了建议你留院检查——”林淮望着薄荧,少见的露出了郑重严肃的表情:“你的身体情况——我不放心你今晚就回家。”

他从窗边走了过来,在薄荧右手边——李阳洲的对面坐了下来,细心地为薄荧捏了捏被角:“今晚我会留在这里陪你,明天检查过后我再送你回家。”

李阳洲看着两人,心里的天平摇晃了一会,最后还是在薄荧开口前赶紧插话进来:“林哥,你一个人守夜多累啊!我也留下来帮你!”

薄荧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那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想起来,但身体本能还是往旁边扑了过去,托福,只是摔到地面上有些擦伤。”她曲起右手,露出小手臂上的一圈洁白纱布,同样的纱布在她身上还有几处,但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虽然我有凝血障碍,但这种程度的伤也只是比普通人愈合得慢一些而已,你们都别担心了。”

林淮刚要说话,不远处的门口忽然传出一声东西碰撞的轻响,三人的视线在瞬间一齐投向了声源。

病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鬼鬼祟祟拿着手机,染着黄色头发、耳朵上打满耳洞的少年正从门缝里和他们面面相觑,他穿着医院的条纹病号服,瘦得像个衣架,在这个年级本应该饱满的脸颊却深深凹陷。

“你——!” 李阳洲愤而起身要去抓人,然而少年脑回路清奇,竟然不退反进,一个闪身就进了病房,并且在李阳洲抓到他之前就冲到了窗边。

“别过来!过来我就跳楼啦!”

干瘦的黄毛少年扒着窗框,毫无畏惧地看着病房里的另外三人。

“你偷拍不说,还敢威胁我们?!”李阳洲气急败坏地朝他走了过去。

少年一点不慌,利落地打开了窗户,旋即半条腿就跨到了窗户上。

“你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了!让下面的记者都来拍你们!”

林淮拉住了李阳洲,神色平静地看着有恃无恐的少年:“你先下来说话。”

“你以为我傻呢,我下来还不被你们收拾!”少年理直气壮地说道,同时不忘拿手机对着两人录像。

在少年和两个男人互不退让的对峙中,一个沉静柔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让他走吧。”

薄荧对露出吃惊眼神的少年微微一笑,柔声说:“你下来吧,我们不收你的手机,别在那里了,很危险。”

李阳洲和林淮沉默了片刻,林淮先开口:“本来也只是朋友谈话,即使你发到网络上去也没什么。你走吧。”他后退一步,让出了少年离开的路。

“你们没意见的话,我更无所谓了。”李阳洲耸耸肩,直接走回了薄荧的病床边坐下。

少年狐疑地看着三人,慢慢收回了跨出窗框的腿,虽然他重新拉拢了窗帘,但右手依然紧攥着窗框,似乎随时都准备好了再次跨栏。

他看向薄荧,流里流气地说:“不行,你得和我签名合影我才走——你要是答应亲我一下,我就把手机里的录像给删了。”

少年的话刚刚出口,其他三人还没来得及各自反应,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的房门就吸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年轻男人脚步急促地冲了进来。

在看见病房里的林淮和李阳洲后,他脚步一顿,慢慢停了下来。

他目光中的焦急在扫过面露诧异的林淮和李阳洲后,慢慢沉淀了下来。

最后,他将目光转向了病床上静静坐着的薄荧。

在半晌的寂静后,薄荧先打破了微妙的缄默:“你为什么来这里?”

年轻男人一身葡萄灰色的西服,衬托得体态颀长匀称,他有着俊逸的外貌和高人一等的贵族气质,就连他眉眼里挥之不去的冷漠和气傲,也在为他出众的外形锦上添花。此刻他正定定地看着薄荧,寒潭一般幽深冰冷的目光在薄荧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后,落在了她那双沉静得令他愤怒、生恨、心痛如绞的眼睛上。

“……我犯贱。”傅沛令冷笑着,沉声说。

看到车祸视频时的记忆在他脑中苏醒,和受到冲击的第一时刻比,他逐渐冷静下来的神智已经足够他注意到“薄荧发生了车祸,生死不知”这件事以外的事情。

在发生车祸的时候,她刚和眼前这两个男人吃完饭。

是他太蠢,自以为薄荧在此刻会需要他。

是他犯贱,即使一次次被不屑一顾、被冷酷践踏,他也总是控制不住为她跳动,为她疼痛的心。

“怎么,程遐一不在上京,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给他戴绿帽子?”傅沛令说。

不是的,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说的,是你没事吗。

他想说的,是你疼吗。

他想说的,是你害怕吗。

但是他想说的,不是他能说的。他和薄荧之间的关系,已经只剩下恨来维持,如果连恨都没有了,那么他手中紧攥着、把掌心勒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放的东西就会断裂,薄荧会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你这丑八怪没事找揍呢?”李阳洲怒目圆睁地站了起来。

“我和她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余地。”傅沛令冷冷看向李阳洲:“敢撬你老板的墙角,你老板知道吗?”

“我老板的墙角……”李阳洲一脸懵逼地看向薄荧:“我老板是谁?”

“即使你曾经和薄荧交往过,你们如今也分手了。她想要见谁,想要和谁在一起还是分开,都是她自己的事,更别说今晚只是朋友间的寻常见面。”林淮跟着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傅沛令:“你没有资格对她横加指责,也没有资格对她冷嘲热讽。”

傅沛令低头冷笑一声,再抬起头时,目光更加冰冷:“看来我们分开的这些年,你一点没松懈,连护花使者都多了不少。”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么就请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薄荧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就连语气也没有丝毫波澜。

他的柔情她不稀罕,他的恶毒被她冷漠以对,他拼命想要在她心中激起一丝涟漪,双拳砸上的却是三尺寒冰。

伤人的话语化作武器投出,最后也只会回到他这里。每次下定决心远远逃离这段只有他一人还在继续的感情,最后他还是会像回旋镖一样回到原地,回到有她在的地方。

“看来你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这所医院的中国投资方就是汇力集团,在这所医院的地盘上,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我的自\由。”

“包括女厕所?”李阳洲讽刺道。

“李阳洲对吧?”傅沛令平静地看向他:“北东出身,现在京片子说得挺好,私底下花了不少功夫吧?你说要是占据全国70%市场份额的蛟龙院线抵制你,还会有人拼着破产的风险也要找你拍电影吗?”

“我拍国外的电影就行了呗!”李阳洲眼皮一翻,不屑地说:“再不济我还有电视剧可拍,怎么,你能把电视台也买下来?”

“是转市场还是转主攻,那是你的自由,你只需要知道,彻底葬送你在中国电影界的前途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就可以了。”

李阳洲刚想还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神色:“你有钱你就厉害?我要将你仗势欺人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没注意到吧?你刚刚说的话都被录下来了,劝你识相就快点滚!”

傅沛令看了眼从他进门后就缩进了窗帘里,只从窗帘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年,冲他伸出了手。

“吴鹏武,把手机拿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傅沛令似乎认得这个少年,交情还不浅,从少年犹疑畏惧的神色来看,李阳洲的打算十有八\九都要落空。

“……我的手机,你用你自己的去。”先前还胆大妄为的少年,此刻耸拉着头,犹如一只见到天敌的鹌鹑,瑟缩在窗帘背后不肯出来。

“我数三声,不交给我,我就告诉你父亲,唯爱医院治不了你,让他还是送你去戒毒所。”傅沛令冷冷说:“三、二——”

傅沛令似乎笃定少年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所以倒数三声念得飞快,而吴鹏武不负他望,在他口中说出戒毒所三个字的同时就脸色大变,在傅沛令刚刚倒数出三时,就飞快从窗帘后蹿了出来。

“拿去拿去!”吴鹏武一脸晦气地递出手机。

傅沛令接过手机后,看也不看地对吴鹏武说:“你哥在疗养院会客室等你。”

吴鹏武瞬间亮了眼睛,那是一种和见到亲人有着微妙不同的兴奋、渴望,某种邪恶的垂涎在那一瞬间扭曲了少年脸上的五官,使他丑陋得令人生厌。

傅沛令话音未落,吴鹏武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傅沛令随手将手机扔进背后靠墙摆放的壁挂大鱼缸里,转过身看向面露怒色的李阳洲。

“这里不是个休养的好地方,我们转院吧。”林淮扶起薄荧,神色平静地说。

李阳洲厌恶地看了傅沛令一眼,跟着帮忙扶起薄荧。

“我还没有残疾……”薄荧苦笑。

即使是这么寻常的一个表情,对傅沛令来说也是见血封喉的毒匕首,毫不留情地插入已经麻痹的胸腔,从胸骨的间隔中一割到底。

他听到血液决堤的声音,从他胸口里,哗啦啦地流出滚烫血液,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

你应该看的是我。

你应该微笑的对象是我。

你应该爱的是我。

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紧紧握住了薄荧的手腕。

“你干什么!”李阳洲动怒,一个箭步挡在薄荧面前想要分开两人。

傅沛令紧紧抓着那只带着凉意的手腕,像是抓着湖面上仅有的一根稻草,他任由李阳洲揪起他的衣领,沉痛哀求的视线始终看着薄荧。

看着那个无动于衷的女人。

“别走。”傅沛令哑声说。

薄荧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放手。”

“……别走。”傅沛令的声音更低更哑了,那双心高气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层若隐若现的水光,总是忽略不了,真的去寻,却又如同水中捞月。

薄荧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说出分手的那一刻,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放下尊严地哀求她、恳求她,为了她的一个谎言,在楼下生满荆棘的蔷薇花丛里找寻了整个夜晚。

动摇仅仅只是一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刹,刹那过后,她的心再次竖起层层防备,将所有曾有过劣迹的人严防死守在外。

“放手!”她低声喝道,声音里带了威严。

傅沛令在她终于带了感情的严厉注视下,松开了一丝她的手腕,而就在他想要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黑影冲到他面前给了他结实一拳。

“你他妈听不见吗?!她叫你放手!”

傅沛令摔在和病床尾端相对的矮茶几上,玻璃茶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瘦削高挑的银发青年如同一只被侵犯了地盘的猛兽那样,满脸凶狠地拉起倒下的傅沛令,再次狠狠一拳砸了上去。回过神来的傅沛令同样暴怒,毫不示弱地攥起拳头回击。

李阳洲和林淮面面相觑,不知该趁机离开还是分开殴打在一起的两人,几秒后,林淮朝傅沛令走了过去,李阳洲跟着朝时守桐走了过去。

暴怒失控的两名成年男人可以发挥出比平时更甚数倍的力量,即使有了林淮和李阳洲的加入,场面也没有好转多少。

病房里连番发出茶几椅角划过地面、玻璃碎裂、拳头击打在身体上的噪音,以及风箱般急促刺耳的呼吸声,薄荧气得浑身颤抖,无法忍耐地怒声道:“傅沛令、时守桐!都给我住手!”

两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时守桐一顿,挥出的拳头在半空中顿住了,旋即他就被没有收手的傅沛令给打到了地上。

下一秒,林淮和李阳洲趁此机会架住了两人,将情绪激动的傅沛令和时守桐拉到了病房的对角上。

248.第 248 章

“你们放下自己的事跑来这里,难道就是特意来给我难堪的吗?”薄荧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严厉的目光从阴沉着脸用大拇指抹去唇上血液的傅沛令, 一路扫到傅沛令的对角线, 一双眼睛旁若无人地牢牢盯在她身上时守桐身上。

要想完全屏蔽一个星途似锦的当红\歌手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不管薄荧愿不愿意,她都能从不同的渠道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样子。

他远比电视和画报里来的消瘦,薄荧和他分开的时候他还是对于上镜来说刚刚好的身材,而现在,时守桐一米八七的个子,看起来却连六十公斤都不到。

薄荧的目光在他身上极其短暂地顿了顿, 接着就移向李阳洲:“邬经纪人什么时候来?”

“我问问。”李阳洲二话不说, 当着众人就拿出电话打出去了。

在李阳洲用家乡话催促邬贵河快点开车过来的时候,薄荧看向时守桐,平静地说:“回去吧, 汤俊该着急了。”

时守桐笑了笑,右脸颊的梨涡浅到几乎无法看出, 盛在其中的不是阳光,而是一抹苦涩。

“我之后没有行程, 没关系。”他说。

“你听不懂她在让你滚吗?”傅沛令阴冷地笑道。

“要说听不懂人话,你的程度比我更严重。”时守桐抬起眼,凌厉的目光不甘示弱地射向傅沛令。

“你还是先确认了自己头上有没有绿帽再说话吧。”在如愿看见时守桐变了脸色后,傅沛令又冷笑着看向薄荧:“说起来, 现在你和程遐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人?还是又一个护花使者?”

薄荧面不改色:“这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我说过,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傅沛令目光阴鸷地看着薄荧:“是情人,他总会有厌烦你的一天;是护花使者,他也总会遵照家族的意愿成婚,你真的奢望他会护你一辈子吗?”

薄荧刚要开口,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就随着开门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那么,是未婚妻呢?”

程遐稳步走了进来,带着一句无异于平地惊雷的话语。

李阳洲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程遐,耳边的手机不知不觉滑到了下颌,邬贵河的大嗓门从听筒里隐隐约约地传出,而李阳洲浑然不觉,另一边,听到程遐公开宣言的林淮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傅沛令看着程遐走到薄荧身边,神色更加阴郁可怕,时守桐的脸色骤然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薄荧,垂在腿边的双手不知不觉中紧紧攥了起来,他希望听到薄荧否认,哪怕只是一个表露抗拒的眼神,然而,没有。

她的眼中只是闪过一抹意外,随即便宁静地对程遐扬起微笑。

就像千百次对他做的那样。

分开的三个月里,每当时守桐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麻木时,她的名字就会不经意闯入他的生活,融化他已经冻结的内心。

他曾以为在扁舟台撞见程遐从薄荧家中走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人生最痛的时刻,后来他才明白,万箭穿心,不止于此。

真正的痛,是在分手后开始,是半夜醒来,模模糊糊为旁边提被单,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时;是习惯性买了抹茶味奶茶和双人份甜点,却发现无人可以分享时;是看着手机发呆一晚,既找不到拨出的理由,也等不来期盼的来电时。痛是持续的、连绵的、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退,反而成为心脏上一个久治不愈的痂,每天都有无数个理由重新撕裂,流出其中滚烫的、汹涌的心头血。

疼痛让他清醒,让他注意到了从前不曾注意到的现实。

让他的心在无数个夜里燃成灰烬的现实。

“伤得严重吗?”程遐皱着眉,低头看着薄荧,他的神色虽然一如既往地冷,但是视线却格外专注,仿佛映入眼帘的只有薄荧一人。

昨天晚上薄荧和他通话时,才听到他说三天后才会回上京,而不过一天时间,他就站到了她的面前,身姿颀长、容貌俊美的黑发青年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服,手肘处有轻微褶皱,他冷峻的眉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种种迹象表明,程遐临时结束工作,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上京——

在她可能会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刻来到了她的面前。

“只是一些擦伤。”薄荧笑道。

“那就好。”程遐微微点头,抬起眼来重新看向目光阴沉、没有说话的傅沛令:“我们是正当的恋人关系,未来还可能是夫妻关系,我的确打算护她一辈子——无论她最后是否接受我的戒指,我都会尽我所能,给她一个无忧的后半生。”

“你还有疑问吗?”程遐说。

在漫长的寂静后,傅沛令紧抿的嘴唇松开,拧出一个僵硬的冷笑:“……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他的目光在双眼空洞、沉默不语的时守桐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回到面无表情的薄荧身上,从牙缝里挤出:“我们都曾以为自己是赢家。”

“……退院手续一会让余善齐来办,我们走吧。”程遐似是厌倦了和傅沛令对话,转而低头对薄荧轻声说道。

在薄荧点头朝门外走去的同时,程遐抬头看向傅沛令:“作为一个商人,我能够理解你在逸博集团的权力斗争之中施展手段趁机获利的行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绝不容忍旁人对我的恋人出手。”

“如果傅总还要执迷不悟地将那些小手段用在薄荧身上,我只能理解为这是傅氏集团对逸博集团的宣战行为。”

程遐平静冷漠的视线直直地望着脸色转青的傅沛令,在数秒后,才结束了无声的对峙,神情淡然地收回视线,和等在门边的薄荧一同走了出去。

病房门在神色僵硬木然的时守桐旁边合上了。

剩下的人或是面面相觑,或是沉默不语,李阳洲最先神色恢复如常,他挑起右边的浓眉,刚要对林淮说话,就被忽然发出声响的房门给带去了注意力。

病房门口已经没有了时守桐的身影。

李阳洲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亲近地勾住林淮的脖子往外走去:“林哥,走吧!我请你吃烧烤!”

林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阳洲半拖半拉地带出了病房,林淮的目光下意识往前扫去,洁白的走廊前端空无一人,薄荧和程遐已经不见踪影。

“时守桐追过去了……我们……”

林淮还未说完,李阳洲就语气轻松地说:“那儿哪里还有我们的事呢?我们还是赶去吃第一炉烧烤吧。”

林淮过了几秒才回味过来,的确,薄荧那里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存在了。

“再喝几瓶酒?”林淮露出一丝苦笑。

“行!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李阳洲大力拍了拍林淮的肩膀。

他们谁都没有捅破喝酒的那层原因,但是却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林淮和李阳洲离开后,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了傅沛令一人了。他后退一步,在沙发上无力地坐下,一动不动地望着医院明亮整洁的菱形天花板吊顶。明亮的白炽灯光散落在他的脸上,却照不亮那双幽深悲凉的瞳孔。

穿着墨绿色西裤、洁白衬衫,右手上搭着一件同色西服外套的吴旭彬从门外走了进来,倚在门边,晦暗不明的目光从金色极细镜框的镜片背后看着傅沛令:“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而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有意思吗?”

傅沛令的视线低低垂下,纤细的睫毛掩去眼里的自嘲和悲凉,他扯了扯嘴角,低声说:“……这是我爱了八年的女人啊。”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薄荧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问道。身旁的程遐跟着停下脚步,看向不远不近缀在身后的时守桐。

医院天台的停机坪上停着程遐的私人直升机,灰白的云遮住了太阳的光线,使目之所及的城市建筑呈现出冷漠肃杀的感觉,余善齐正坐在驾驶席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强化玻璃看着他们。

程遐看了一眼薄荧的神情,低声说:“我在直升机上等你。”

程遐走后,薄荧转过身,面无波澜地看向时守桐:“说吧,有什么事?”

听着薄荧冷漠的话语,时守桐的心里如同刀割一般,他定定地看着薄荧,三个月来每天夜里在他脑海里翻滚冲撞的情绪堵住了他的口,凝结了他的理智,他有无数的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而薄荧,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没有给他太多冷静的时间。

“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

时守桐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一句昭然若揭的问题。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是忍不住去确认,希望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回答。

“是的。”

薄荧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回答。

初冬的寒气像无形的蛇,无孔不入地往时守桐身体里钻,一阵微微乍起的风吹过寂静的天台,洞穿过他心中的大洞,他想笑,可是发现自己连假笑都笑不出来。

“我们分开才三个月不到啊……”

时守桐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里印着薄荧的身影。

薄荧看着他,半晌后,在他犹如看着救命稻草的目光下,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抱歉”。

“……我明白了。”时守桐自嘲地笑了笑,他消瘦高挑的身躯在萧瑟的风中显得异常孤独,“你爱他吗?”他问。

薄荧没有说话。

“你只是喜欢他,就像曾经喜欢我一样。”时守桐努力保持笑容,即使他知道脸上这份僵硬可笑的笑容会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怜,他还是竭力想要在她面前保留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

“恋人之间发生争吵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争吵、原谅,再和好,两个人逐渐磨合,最终成为亲密无间的家人……大家都是这样,我也就错以为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我不知道,你从不原谅。”

“只有喜欢,才会轻易消散。你只是喜欢我。”他轻声说:“……喜欢过我。”

薄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一开始我的确是爱上了一个纯白无瑕的幻象,我也的确因为现实有过茫然和失望,可是在这些动摇过后,我发现——即使你不是纯洁无暇,即使你不是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快乐旋转的小仙女,我还是会因你心动、心痛。”

时守桐痴痴地望着孑然独立的薄荧,沙哑的声音被风吹颤、吹散。

因为她是纯洁无暇的小仙女,所以他爱上了薄荧。因为他爱上了薄荧,所以她不是小仙女也可以。

可惜他醒悟得太迟,而薄荧察觉得太早,在他发觉自己真正的内心之前,她已经对他失去了信赖。

“我的确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可是你给过我了解你的机会吗?”时守桐哑声说。

上京地震那晚,他为了给薄荧一个惊喜,连夜赶完mv的拍摄乘飞机回国,十六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他风尘仆仆地去往薄荧所在的地方,尽管精疲力尽,他依然满心欢喜,因为只要一想到薄荧的面容,他的内心就充满雀跃的力量。

薄荧被困在地震坍塌建筑下的消息击碎了他的所有喜悦,他忘记了所有,惶然无措地绕着坍塌建筑一遍遍呼喊薄荧的名字,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了薄荧会怎样,在救援机械还没有运到现场的时候,他徒手挖出了建筑的大门一角,为后来的专业救援人员节省了确定方位的时间。也许薄荧就在大门内不远,也许不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十个指头上流出的鲜血就没有白流。

薄荧从废墟下被救出后,他立即把她送往了医院,而他自己,仅仅是在医院的洗手间里默默洗干净了手指上的血迹和砂砾,在薄荧做完检查,确认身体无恙后,那颗悬在他胸口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五指微微悬空、手心推着她的肩头走出医院,他在厨房里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手指轻轻内扣在自己的手臂下,不让她发现自己受伤的地方,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愿让她自责伤心,如他所愿,她的确毫无察觉。

他做的太好,太天\衣无缝,所以她才会推开他,挡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对他怒目而视。

一切只因为“他救了我——他还受着伤”。

那一刻,时守桐知道了把心扭紧、捣碎、撕开、掰烂,最后完完全全支离破碎的感觉。

疼痛和绝望堵住了他的喉口,伶牙和俐齿忽然消失不见,他就像一个委屈又愤怒的孩童,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在无数句成熟的话语之中选了那个最幼稚、最狼狈不堪的。

“……我也受着伤啊。”

薄荧无动于衷的神色在时守桐悲切的注视下渐渐起了波澜,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混杂着无奈和悲哀的苦笑。

“我也有错……我知道。”她轻声说。

如果她在第一次发生矛盾之后,不是选择可有可无的一天两个电话,而是直接去寻人当面解释——

如果她在第二次矛盾爆发之后,拦住绝望的时守桐耐心澄清她和程遐之间的关系——

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她就对时守桐坦言自己的需求及喜好,她不喜欢抹茶味的奶茶,也不喜欢太过甜腻的甜食和快餐——

或许,今天又是不同的局面了。

时守桐怀疑她和程遐的关系,她又何尝真正信任过时守桐?

她对这段恋情没有真的抱过希望,也不相信时守桐会接受真实的她,所以她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就先一步松开了手。

在确认前方伏击着危险之前,蜗牛就在触须碰到异物的第一时间完全缩回了躯壳。

“不论我多么渴求你的解释,你都不愿对我多解释一句,如果我对你说’我爱你’,你也只会回答我’我知道’,就连一个缥缈无踪的承诺,你都不愿对我许下。可是啊……我只是个凡人,会不安,会嫉妒,会冲动会愤怒的凡人啊……”

时守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已经无暇顾及前言和后语中的联系,一开始,他还想着薄荧的回答,但是到后来,他只是自言自语、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三个月来日夜堆在他心里的凌乱思绪。

因为他有种可悲的直觉,这是他最后一次表白心迹的机会了。

“……我不应该把安安牵扯进来给你难堪,对不起。红毯走秀之后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却没有机会,现在……你也不需要这句话了,对吗?”

他勉强笑了笑,尽力表现洒脱,声音却事与愿违地哽咽了。

“在你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我缺席了,对不起。”

“没能百分百地信任你,对不起。”

“自以为是地做着认为对你好的事,对不起。”

“在不知不觉中……我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没有资格再做守护你的骑士,对不起。”

时守桐永远也看不够地、痴痴地看着薄荧,看着她柔和狭长的眼眸、克制地抿成直线的嘴唇、脸颊上那抹早春樱花般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去的血色,他的心和五年前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薄荧时一样软成一片,同时携带着如绞如榨的剧痛。

“我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献给你。和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啊……我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有你啊。”

“我付出了我的所有来爱你,将你看在名誉、金钱,以及我的生命之上。尽管我不太成熟,时时冲动,总是给你带来麻烦,也请你相信我,我付出了我的所有来爱你。”

时守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尽浑身力气,才抑制住了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恨我吗?”他问。

“我曾非常……非常,喜欢过你。”薄荧看着他,微笑起来。

她的微笑在风中很美,漾着波光的眼眸在没有阳光的冷酷的钢筋水泥世界中是如此夺目耀眼的存在,仿佛下一秒就要刺得他流出泪水,时守桐不敢再看,生生移开目光,对着她斜后方的天空笑道:

“不管多久,我会等你。”他说:“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那是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薄荧仿佛看见了银发青年右脸颊上小小梨涡中盛着的阳光。

许久的沉默之后,薄荧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就挪动脚步转过了身,迈出一步后忽然又犹豫地停下。

“和你交往的时候,我从没有背叛过你。”薄荧背对着时守桐,说。

“我信。”时守桐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轻声说:“你说的我都信。”

只要你说。

薄荧抬脚,头也不回地朝程遐所在的直升机走了过去。

迎着看不见的太阳,时守桐还是被她的背影灼伤,一抹水光从他的眼角快速滑落,消失不见。

在薄荧转身朝直升机这里走来后,驾驶舱里的余善齐才松了口气。她要是再不过来,余善齐都要以为薄荧会改变主意跟着时守桐走了。

在听到薄荧乘上直升机后,他立即发动了引擎,以最快的速度升起了直升机,在飞上高空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依然留在天台,动也不动地仰头看着直升机的银发青年。

这到底是下属挖上司的墙角,还是上司挖下属的墙角呢?

贵圈真乱。

感叹一句后,他拉动操纵杆,完全飞离了这片区域。

直升机机舱里,程遐丝毫没有问及薄荧刚刚和时守桐的谈话,扶着薄荧在机内坐好后,他神色平静地告诉薄荧:“肇事司机刚刚被捕了,人就在上京公安局。”

另一边,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在众多忽然之间像打了鸡血的狗仔的夹道欢迎下驶进了日华唯爱医院。

薛洋安在保姆车内,隔着一层黑色涂层玻璃昏昏沉沉地向外看去。

“……谁泄露了我的行程,回去查……查出来了开除。”他耸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说。

一车助理,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这些记者围在这里的真实原因。

“看着我干什么,你什么眼神……有话要说?”薛洋安蹙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一个神色复杂的男助理,后者连忙摇头否认,和其他助理一样,干脆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当着一群被挡在医院大门外的记者们下车走进医院,即使在看到满大堂护士吃惊的目光后,薛洋安依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我来……”

我来挂个针还没说完,离他最近的那个年轻护士就激动地截走了他的话:“我知道,要隐蔽是吧?悄悄跟我来吧。”

薛洋安觉得这个护士很上道,虽然他心里也闪过一抹疑惑,但低烧带来的身体不适让薛洋安没有精力深想就跟着这位年轻护士走了。

“薄荧不是刚刚已经走了吗?小赵带薛洋安上楼也没人了啊。”护士站里一名年轻护士忽然回过神来。

半晌她也没等到同伴回答,转头去看时,发现同伴正在电脑上奋笔疾书。

“爆料!还是我!继娱乐圈以人缘著称的某位影帝和外号某动物的男演员、商界新晋贵公子和国民老公亲哥,以及女主人公的前男友——辣位今年开始进军欧美市场的流行歌手相继出现后,就在刚刚!国内第一男流量也来了!!厉害了我的小仙女!”

年轻护士白了脸,立马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眼,弯下腰在同伴耳边紧张地说道:“你这是在泄露客人隐私,你想被医院开除吗?!”

“放心吧,我用的小号爆料,还套了vpn,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刚进医院不久的小护士不在意地说。

她把之前发布的几条长微博汇总起来,以图片形式发在了一条微博里。

这条名为《小仙女和她的六条神龙》的图文爆料,因为逻辑清晰,细节丰富,剧情狗血刺激而在网络上引起了小范围传播,看到的人大多半信半疑,直到几分钟后某个在现场的狗仔发布了最新路透,公布了薛洋安探病薄荧的新闻后,这篇文章才在网络上以一种病毒爆发式的迅猛趋势传播开来。

等到状况外的薛洋安终于弄清了前因后果,又从助理那里看到已经转发过五十万的《小仙女和她的六条神龙》,在医院里撑着病体暴跳如雷时,薄荧和程遐已经走进了上京市公安局的大门。

249.第 249 章

按理来说,处于侦查中的案件原本受害人是没有办法和嫌疑人直接或间接见面的, 但是在程遐的疏通下, 薄荧在问询室外顺利见到了被暂时拘留的肇事司机。

“嫌疑人叫张超, 是一名建筑工地的施工工人, 有一个身患白血病的女儿,为了生计,他夜里也在兼职当地一家连锁超市的送货司机。今晚原本不该他去送货,只是因为轮班的司机王洪理忽然腹泻无法工作才临时顶班。我们已经得到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他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将车开到了事发路段,熄火隐于路边, 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发现走出汤锅店的薄荧后, 才忽然发动汽车加速撞向薄荧。”

主管此案的警官站在程遐身边为两人介绍目前掌握到的情报,两人都在倾听,只是程遐看的是说话的警官, 薄荧则看的是单向可视玻璃墙里的疑犯张超,对方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 坐在审讯室中唯一的一张木桌前,洗得发白的蓝色化纤毛衣下隐隐约约勾勒出肱二头肌发达的健壮手臂, 他剃着一个极短的寸头,五官凶狠,两条粗眉凌厉地斜在眼眶之上,一看就让人望而生畏, 另各有一名主审此案的警长和警员站在张超身旁, 不断逼问他诱骗同事服用泻药的原因, 而不论如何威逼利诱,张超都梗着脖子,咬死了这是一场误会不放。

“放监控录像给他看。”江警官通过无线设备对负责审讯的周警长说道。

周警长用遥控器将审讯室内的小电视打开,调出了当时监控录下的一幕。

被监控拍下的录像和网络上正在如火如荼传播的那份视频除了角度和清晰度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完整度。

审讯室里播放的这段录像,比网上流传的那段视频里多了一段薄荧走到马路中央,忽然停下脚步,神色几变后转身朝摄像看不见的死角说了什么的画面。

“请问你当时是看见了什么吗?”江警官看向薄荧。

“听错了,我以为有人在叫我。”薄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许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