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3)(1 / 1)

也是我们的孩子呀,你一定要相信我哥哥,他真的没有对薄荧下手。”

看着说着“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的孩子”,却不愿称呼孩子本名,而宁愿沿用那个伪名的?k庭春,郑晴面不改色,心中却涌起同为人母的身份下,对?k庭春的不屑和不齿。

“你放心吧,只要安秋没有做错事,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不管的。”郑晴说。

“那就好。”?k庭春放下心来,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我就知道晴姐对我好,我没有姐姐,晴姐对我来说就像亲姐姐一样,要不是我哥哥一门心思想要和秦家结亲,我是更想要小风来做我女婿的,两个孩子年纪也相近”?k庭春抱怨的时候嘴唇微撅,眼波在美丽的丹凤眼中流转,这个神情在其他四十四岁的女人身上就是矫情做作,但在?k庭春身上就连郑晴也不得不承认,她娇俏得没有丝毫违和。

“有些事情,还是要孩子自己愿意才好。”郑晴隐晦地说道。

?k庭春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让小昭去嫁她不喜欢的人,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我都支持她去追逐喜欢的人,毕竟是我疼爱的孩子呀,?k家不缺钱又不缺权,不需要她牺牲终生的幸福去交换权势,我哥哥那么说,其实也不是认真的。”

恐怕世上也只有?k庭春会看不出?k安秋和秦家联姻的坚定决心了,但是事关别人家的内事特别是?k家这极品兄妹的家务事,郑晴不愿搀和,笑了笑后,她没有说话。

“晴姐,你说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和薄荧的关系……”?k庭春紧张地小声说道:“想要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我哥哥?”

如果真的有人知道这件家族秘辛,?k庭春的猜测倒也不是不可能,想把靠家族承荫的?k安秋赶走,自己上位的人多了去了,这件丑事不论到了谁的手里,都没有隐忍不发的道理。只是郑晴在?k庭春面前没必要把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没有依据不说,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一堆麻烦事。

“你在这里乱想也没有用,你哥哥和其他人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别担心。”郑晴安慰道。

“我爸爸退休以前,谁敢这么欺负我们两兄妹?”?k庭春委屈地抱怨。

你爸爸提前退休,那也完全是你们两兄妹自己作的。郑晴完全失了和?k庭春说话的胃口,连敷衍都不是那么愿意了,端起茶杯也不说话。

郑晴不想搭话,?k庭春也陷入了对?k家往日辉煌的怀念,在楼下陷入寂静的同时,楼上也是一片寂静。

在?k鲲泽卧室外的来客等候室里,五六个来自不同领域的政界高官一言不发地或沉思或看手机,他们都是?k鲲泽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是?k系如今的中坚力量又或者说,是未来郭系的中坚力量,?k老爷子对?k安秋已经彻底失望,将大半政治财产都交到了上门女婿郭恪的手中,郭恪的确也没有辜负?k鲲泽的期望,自从政以来,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脚踏实地地走到如今的位置,政绩突出,风评良好,虽然出身寒门,但是有?k鲲泽这个名震四海的中\共四大元老之一的表态,某种程度上比出身军政家庭更为有用。

这也是?k安秋和郭恪根本矛盾的由来,?k鲲泽的政治财产是有限的,一个多了另一个自然就会变少,?k安秋因此愤愤不平,但碍于两人被外界已经被打成一派,小的麻烦?k安秋给郭恪制造了不少,但是一旦涉及到?k家的根本利益,?k安秋还是头脑清醒,知道两人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郑长龄已经独自进去卧室很久了,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一切声音,即使?k安秋特意站在门边,也依旧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在上京公安局留的线人一直发消息来,张超翻供的动机终于明了,明天就是医院规定的张静静手术费用的最迟预交时间,那个身份未知的瑞典银行账户本应在三天前就将款项汇入张静静的银行账户,但是直到今天,张静静的账户也一直没有动静,张超在如坐针毡的等了三天后,终于在今天耗完了所有耐心,虽说张超没有如网络上的流言一般直接指控了背后买\凶\杀\人的犯人,但他忽然承认自己是“接了买卖”,又点名道姓地要见?k安秋,任何一个有联想能力的人,都会将张超背后神秘的幕后黑手和他联系起来。

问题是,他?k安秋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张超啊!从今天早上接到消息起,?k安秋就是懵逼加愤怒的状态。他十分地肯定是有某个政治上的对手知道了?k家的丑闻,以此来要挟对付他,他把那些明面上对他讨好不已,实际上私下里小动作不少的下属和同僚们挨个排查了一遍,发现每个人都有鬼鬼祟祟令人怀疑的地方,疑神疑鬼想得多了,他现在看谁都是一脸坏水,对郭恪,那就真的觉得他只差在脸上写明“我是犯人”四个字了。

“是不是你搞的鬼?”?k安秋忍不住,走到了郭恪身边,没好气地低声质问。

郭恪冷眼看他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将轻弱的声音送出:“你觉得可能吗?”

?k安秋认真盯着他,觉得郭恪再怎么想把他扳下台,也不至于自揭伤疤,上赶着让大家知道?k家的丑闻,毕竟,那会让人觉得他的头顶生有青青草,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的。

“你没那胆量。”想通关节后,?k安秋嗤了一声,不屑地说。

“论胆量我怎么及你,?k家只你一个人有胆量就够了。”郭恪不咸不淡地说,“晚上我会去公安局一趟,看看那个张超怎么说,你在家里等我消息。”

“我的事凭什么你去?!”?k安秋立即反驳:“郭书记日理万机,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既然知道这是政敌给你设下的圈套,你还要往里钻?”郭恪冷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等着看吧”?k安秋扭了扭嘴角,拧出一个阴冷的微笑:“等我知道张超背后的人是谁,我会让他知道后悔的滋味。”

253、第 253 章

等眼眶泛红的郑长龄从?k鲲泽的卧室里走出后,?k安秋毫无意外地被郑长龄狗血淋头一顿臭骂, 好在郑长龄看在?k家的面子上, 给?k安秋留了一点脸面,将臭骂留在了人后。在?k安秋被骂得脸都发黑后, 郑长龄终于放过?k安秋,同意在此事上伸出援手, 这次前来?k家和?k鲲泽通气的另外六位政界高官虽然没有做出具体承诺,但他们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承诺, 这些人的帮助能在事情彻底闹大前为?k安秋争取一段宝贵的时间, 只要?k安秋能在爆发前把火星熄灭,一切就可以重回正轨,滔天的权势能让犯下的所有罪恶都被消除。

送走了郑长龄和其他六位政界同僚后, ?k安秋立即赶往了上京市看守所。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张超。在他见到张超以前, 他把握十足地以为这名叫做张超的三十二岁男人只是一名典型的受教育程度低下、愚昧无知的, 为他享受的美好社会增砖添瓦的底层劳动人民。这样的人,有什么机会和他产生交集呢?张超不可能和他有怨, 也不可能没有他人帮助就得知?k家的家族丑闻, 唯一的可能,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然而实际见面以后,?k安秋却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结论。

张超的眼睛, 是一双充满刻骨憎恨的眼睛,一双因他流过泪、流过血的眼睛。

在这样一双情感强烈的眼睛面前,?k安秋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认识我吗?”

会见室里只有?k安秋和张超两人, 原本应该站在张超背后记录这次谈话的警员自觉留在了外面,投靠了?k安秋的上京市公安局副局长朱光信虽然不方便一同前来,但是也派了心腹警督前来“巡查”看守所,确保?k安秋和张超的谈话能够安全秘密地进行。

?k安秋隔着一张厚厚的玻璃墙,看着因冲动和理智天人交战而面容僵硬的张超,在心中心惊胆战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

他的确有些贪财好色,但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小毛病么?!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可一件都没干过!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一个权势熏天,可以颠倒黑白,一个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永远也无法对抗的人”张超刚毅粗犷的面容上扬起一抹邪气的冷笑,尖锐地讽刺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k安秋端坐着身体,挂着道貌岸然的微笑。

“不你帮不了我。”张超目不转睛地盯着?k安秋,身体慢慢靠近了玻璃墙,直到他的额头和鼻尖抵上冰冷的玻璃,他才对着皱眉后退上身的?k安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帮不了我,世上任何人都帮不了我,我唯一能够选择的路,就是我现在走的路。”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k安秋放缓了声音,仿佛一个充满耐心、正直和善的人:“还有说,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无冤无仇?”张超森冷地笑了:“你错了,?k安秋,我和你之间可是有着血海深仇。”

“法院给罪犯判刑的时候,也会念判刑原因,难道你什么都不说,就要让我糊里糊涂地背上这么大一项罪名吗?”?k安秋心里越发疑惑没底,但脸上依旧是一片真诚。

“好,你想死得明白,我就让你死得明白。”张超冷冷地笑了笑:“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我的妹妹,张蔓吗?”

“谁?”?k安秋狐疑地皱起眉,拼命从记忆里寻找着这个名字,片刻后,他确认自己不认识一个叫张蔓的女人,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确信自己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女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不认识?”一直以来都还算保持了冷静的张超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忽然暴起,在?k安秋惊耳骇目之时,紧握成拳的双手狠狠砸上厚厚的特制防暴玻璃,面目扭曲地死盯着?k安秋:“你不认识,还诱\奸了我妹妹?!你不认识,还让我妹妹吊死在房间里?!你不认识,就毁掉了我妹妹的一生?!”张超每说一句,就狠狠砸上一拳,很快,玻璃墙上就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地瞪着玻璃墙后面露惊恐的?k安秋:“我妹妹……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啊!她因为你断送了一生,你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张超!”?k安秋怒不可遏,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怒火:“造谣是要量刑的,我希望你能够谨言慎语!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张蔓,更不可能做你说的那些事!”

“既然你说你不认识,那么你告诉我,去年的九月十四日晚上你在哪里?!”张超怒吼。

?k安秋皱着眉,尽力回想起来。

“你不记得了,我来提醒你!”不等?k安秋想起,张超就冷笑着说道:“去年的九月十四日,你代表亚投银行到户海财政局访问,晚上的时候,你被一群和你一样衣冠楚楚的渣滓邀请到会所,用公款大肆挥霍”

张超每说一句,?k安秋的脸色就阴沉一分,这意味着他跟随着张超的话语,已经找到了那一天的记忆。

“你喝醉了,对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动手动脚,在她反复拒绝后,说”张超眼中悲愤交加,声音越来越激动、颤抖,他极度憎恨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刀子刺入?k安秋的脸上,张超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句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在他脑海中,谴责他的无能和失败的话:“‘既然都在这里当婊\子了,现在又装什么清高,你不是缺钱么?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在这里让我……’”

张超的声音哽咽了,他无法说出那句对他妹妹来说何等残酷的话,而?k安秋的脸色彻底白了,他已经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一晚,犹记得,他好像是戏弄了一个会所的女服务生,好像是花五万买了一次春宵,他还记得,从户海回来后,他好像还和当时一起聚众“欢乐”的自己人抱怨,虽然意外买到一个雏,但是那女人表现太木了,不值他的五万来着……

“我妹妹品学兼优,每次考试成绩都在年级前三……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骗我说是在学校图书馆勤工俭学,其实却是去了鱼龙混杂的高级会所当服务员,服务你们这种衣冠禽兽……她的确缺钱,因为她想减轻我的负担,她想帮我的忙,想要给侄女挣医疗费……她原本可以成为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圆我父母的遗愿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她原本会遇见一个懂她爱她的人,她原本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张超的双拳猛地捶在玻璃墙上,几缕鲜红的血液顺着玻璃墙触目惊心地流下,他恨之入骨地看着脸色发白的?k安秋,额头青筋暴起、狂怒地吼道:“是你毁了她的一生!是你杀死了她!”

“我没有!”?k安秋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吼道:“我连她死了都不知道!”

张超脸上的暴怒慢慢变为颓然,他失魂落魄地坐回了椅子,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去年十二月一日,她走了……一根绳子,走得干干净净,殡仪馆和火葬场都提前约好了,即使是最后,她也不想给我添麻烦…… ”

一听已经死无对证了,?k安秋马上找回了失去的冷静,他再次挂上了那张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说道:“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你妹妹的一面之词。去年我确实去过户海考察访问,好像也去过一个会所,但那就是正规的商务会所,是谈正事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发生你说的那种耸人听闻的事呢?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也请你不要因此就将怒火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好,就算我是在说谎,”张超冷笑:“那我妹妹的肚子呢?也能说谎?我忘了告诉你最重要的一点”张超一字一顿地说:“我妹妹,是怀着孩子死去的。”

?k安秋神情一怔,额头和后背开始频频冒出冷汗。

“以我们老家的习俗,人是必须土葬的。可是我妹妹大约觉得自己脏,想要消失得彻底,所以预先联系了火葬场。虽然我遵循了妹妹的遗愿将她火化,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张超说:“我妹妹留下的日记本里,清楚地记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你在离开户海之前,如何故伎重演骗了我妹妹两次,包括她偷听到你的电话,又惊又俱地得知你和亲妹妹的龌蹉,包括发现自己怀孕,如何恐惧不安地在每个夜晚辗转反侧,感受腹中并不存在的胎动”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和妹妹相依为命着长大,你害死了我的妹妹,却依然逍遥法外,我的女儿善良无邪,却只能躺在病床上无奈等死,你说,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好人总是薄命,而祸害却能逍遥到老?既然老天不肯给我一个公道,那我就只能自己来讨一个公道我活不下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张超咬牙切齿地说:“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天起,我就在从各个渠道搜集和你有关的消息,?k安秋,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你的老婆、你的孩子,都不能成为威胁你的砝码,在你的世界里,没有谁能比你自身的安危和手里紧握的权利更重要……”

“所以你加入了某个人的阴谋,为的就是让我身败名裂。”?k安秋皱着眉,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由。

“是啊,又能拿钱,又能报仇雪恨,我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事?”张超恨恨地说。

“不见得吧?”得到和自己的猜测相差无几的答案后,?k安秋重新放松下来,他阴阳怪气地笑道:“如果这事真的照你的想象发展了,为什么你不在这之前没有直接和公安说背后指使的人是我,而是要大费周章地放出话,要先见我一面呢?”

“因为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法庭之上公然翻供,指控你是杀人的幕后黑手。”

张超的话一说完,?k安秋就感到后背一凉,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件事一旦发生,引发的后果将会是多么严重。

“可是现在,我同我合作的那个人在价钱上出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张超冷冷一笑:“我认为我在狱中的那几年完全值得上一个更好的价钱,可是对方似乎不太同意我的观点。”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张超说:“只要你出得起我想要的价钱,我就把日记本卖给你,并且告诉你在背后害你的人是谁。”

“你要多少?”?k安秋眯起眼,警惕地看着他。

“一个亿。”张超说。

“你他妈疯了!”?k安秋大怒,破口大骂道。

“明晚的都市头条究竟是杀人嫌犯张超认罪,还是央企高管被控买\凶\杀\人这取决于你。”张超双手环抱于胸前,嘴角扬着讥讽的冷笑。

“记住,明晚七点前,一秒都不能迟;一亿人民币一分都也能少。”他冷笑着对脸色惨白、僵坐在椅子上的?k安秋说。

同一时刻,众人离开后的宽敞主卧里只剩下仰躺在病床上的?k鲲泽和坐在床边黑色铁艺椅上的郭恪两人,郭恪一手握着?k鲲泽的右手,一手仔细地用湿巾擦去他口边不受控制流出的口水。

谁能想到眼前老态龙钟、病弱得连一个人最基础的尊严都不能维持的老人,就是那个文经武纬、足智多谋,只差一点就成为了第一任总理,在众多教科书及各种军政类书籍里青史留名的四大开国元老之一?

?k鲲泽对郭恪来说,亦师亦父,是他毕生崇敬和追逐的对象,他无幸看见这位伟人的辉煌,只能目睹他狼狈地走向末路。

在郭恪擦完他嘴边的口水准备收手时,老人忽然握紧了他的手,不自然地张开、无法自主合拢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

“老师,您想说什么?”郭恪低下头靠近了?k鲲泽,尽力去听老人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字节。

“那……孩……子……”一直口不能言的?k鲲泽,这次竟然破天荒地从口中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那……个……孩……子……找到……了……吗……”

郭恪一愣,随即轻柔地拍了拍老人的手,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不仅布满褐色的老人斑,皱纹还像沙皮狗的皮肤一样,重重叠叠地盖在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背上。

“还没呢。”他轻声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因为时间久远,北树镇福利院的管理方法又太过落后,曾经的档案大多都缺损了,现在只知道领\养\孩\子的是一对美国夫妇,两夫妻都是大学教授,把孩子带回了美国。福利院之后电话回访过几次,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开朗阳光,像是已经融入了美国的新生活。”郭恪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为?k鲲泽捏紧了被角:“有的时候……平凡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老人忽然爆发出超出寻常的力量,如同铁箍一样紧紧握着郭恪的手,郭恪面不改色,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无力动弹的?k鲲泽僵硬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浑浊不清的瞳孔中激荡着情绪的波浪。

“……恪……儿……”?k鲲泽艰难地将声音从不受控制的声带里挤出,在那一瞬间,郭恪忽然感觉到了不寻常的什么,脸色突变。

“恪儿……”老人含糊不清地说道:“?k家的一切……你都拿去……请你……请你照顾……”?k鲲泽的声音中途断了片刻,再接续时,已经改变了话语:“……庭春不懂事,但她的心……是好的……她现在心里只有你……如果你能原谅她的过去……你们两人……就好好在一起吧。如果不能……也请你看在我的面上……保庭春一世衣食无忧……”

“至于安秋……他冲动、易怒、心胸狭隘,不是一个适合身居高位的人……如果他今后犯下大错……你不必相帮,只要想办法留他一条性命……我们的恩情……也就算两清了……”

“老师!”郭恪悲?q地低喊一声,无法言喻的痛苦充斥着他的身体,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这么措手不及。

“老师,您等等,我马上叫庭春和安秋过来。”郭恪强压悲痛着想要起身,奈何?k鲲泽死死握着他的手,让他一步也不能离开。

“我这一辈子……有幸娶到你师母,有幸光复中国……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唯独这两个儿女放心不下……你师母临走之前……握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教导看顾他们,使他们成为正直善良的人……我愧对了你师母……连她的遗愿,都没有做到……”

“夜里……我常常梦到从前……”?k鲲泽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流利,但是对郭恪听来,反而更加令人肝胆寸断。

“我梦到我少年得意……娶了镇里最漂亮的姑娘为妻……梦到我意气风发、驰骋沙场,还梦到了虎城战役那一次,我指挥着三万守军,硬生生逼退了敌方十五万大军……还有廖和平原那一战,我们一共杀退了敌人三十万大军……”

?k鲲泽的声音颤抖起来,郭恪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涌动着泪光。

“你说是不是因为手上沾了太多人命,所以后来才会遭受报应、累及子孙?”

“怎么会呢?老师您救了全中国的老百姓,这分明是大功德一件,您忘了,当年有多少人给您立长生碑呢?”郭恪握紧?k鲲泽的手,含泪说道:“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k鲲泽却像是已经听不见郭恪的声音了,郭恪每看他一眼,他的脸好像都比上一秒更加苍白僵硬。

“找到那个孩子是我们?k家对不起她”老人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虚空,眼球外凸,无意识中用尽全力的手指牢牢地握着郭恪的手,虚浮的血色因激动的情绪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找到她!”老人眼中闪着泪花,发出了人生最后的高喊。

亲眼目睹英雄末路的悲痛泪水模糊了郭恪的眼睛,他未能看见?k鲲泽的神情在余音未散时便猛地一僵,随后就像一个泄气的气球那样,松弛的眼皮缓缓落了下来,遮住了他已经失去光芒的瞳孔。

两行心碎的眼泪,从老人合拢的眼皮下慢慢流了下来,顺着太阳穴,流入满头的银发中消失不见。

郭恪握紧?k鲲泽已经不会给出回应的右手,将额头贴在老人冰凉的手背上,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日,一共发生了两件轰动全国的大事。

一是中国最后一名活着的开国四大元老在家中因病去世,享年九十一岁;二是因杀人嫌疑被捕的司机张超,在傍晚时分开始的最新审讯中对他的谋杀指控供认不讳,但杀人动机,却是让人啼笑皆非的“夜里黑,看错了人”。

“薄荧姐姐……”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响起,薄荧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看向一旁躺在病床上,戴着一顶彩色毛线帽的小女孩,她雀跃但又带有一丝怯怯的目光看着薄荧,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很好的事发生了吗?”

薄荧按下手机锁屏的按键,张超的照片也随之在手机屏幕上消失。

“为什么这么问?”她笑了起来。

“因为……”小女孩害羞地伸出手,指着她的嘴角:“你在笑……看起来很开心……”

薄荧笑着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那顶遮盖住光头,维持住小女孩最后一点爱美之心的毛线帽,柔声说道:“是这样哦,有一件对姐姐来说很好的事发生了。”

小女孩闻言,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她的眼眸却亮如星辰,混杂着憧憬和向往,闪闪发亮地看着薄荧。

“你又为什么这么开心?”薄荧笑道。

“因为薄荧姐姐遇到好事了啊……”小女孩顿了顿,又羞怯又兴奋地看着薄荧:“而且薄荧姐姐不讨厌我,还愿意摸我的头,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没有伤害姐姐,姐姐怎么会讨厌你呢?”薄荧说。

“可是薄荧姐姐不喜欢小孩子,我也是小孩子,而且……”小女孩闪亮的眼眸慢慢黯淡下来:“而且……我没有长成大人的机会了……”

“我的确不喜欢小孩子,”薄荧笑着说:“可是我喜欢你呀。”

薄荧的话语魔法一般瞬间点亮了小女孩眼中的星辰,她的手轻轻拍在那顶代替了小女孩头发的毛线帽上,给予她安定的力量。

“看见你,我就像是看见了我自己。”薄荧轻声说:“所以我喜欢你。”

她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虽然一遍遍对自己和他人说着厌恶自己,但其实,她最爱的还是自己,所以她才会将心中所有的爱都留给了自己和一切近似自己的存在。所以才会拒绝相信任何人,拒绝爱上任何人。对她而言,爱一个人,就是将伤害自己的权利交到某个人的手中,对她而言,爱是一种和死亡同等可怕的东西。

她的灵魂永远停在了孩童时期,那个因得不到爱而流泪的小孩至今仍在她的心中泪流不止。不论她骗来多少不属于她的喜爱,心中的小孩依然感到空虚和悲痛,她锱铢必较地守着心中容纳爱的那个池塘,拼命掠夺周遭人的爱用以注入自己枯竭的、没有水源的池塘。

迈过毁灭性挫折的人会变得无比强大,自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能够打倒他的东西,而那些剩下的,在残酷强大的打击下没能挺住,折了腰弯了膝的人则被名为过去的泥潭吞噬,失去勇气、失去信念,永远停在了被打倒的那一刻。

“和我不同,你还有长大的机会。你还可以去相信一个人,去真正爱一个人。”薄荧说:“你的人生还拥有无限可能。”

“可是……我知道,我家里没有钱……”小女孩的眼中渐渐闪起水花:“我爸爸为了我的病,借了好多高利贷,那些来要债的人好可怕……他们会打人,还威胁要杀死爸爸妈妈……我不怕死,但是我好怕爸爸妈妈死掉……”

“不会的。”薄荧柔声说,握住了小女孩小小的手:“你爸爸已经筹到了钱,很多很多钱,不仅能治好你的病,还能让你和妈妈去国外环游世界你给我发的邮件里,不是说最大的梦想就是环游世界么?”

“那我爸爸呢?”小女孩忍住眼泪:“他已经四天没来看我了,妈妈不肯告诉我爸爸的消息……薄荧姐姐,我爸爸究竟去哪儿啦?”

“你爸爸还有事情要做,但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找你。”薄荧笑着说:“你相信无论你在什么地方,你爸爸都能找到你吗?”

“我相信!”小女孩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薄荧笑了,她轻声说:“你爸爸很爱你……所以总有一天,你们还会相聚。”

小女孩不疑有他,开心地笑了。

薄荧站了起来,从提包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粉色笔记本递给小女孩。

“你已经不需要了吗?”小女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这是你姑姑的遗物,不应该由我来保管。”薄荧说:“谢谢你愿意借给我,现在就让它完璧归赵吧。”

小女孩羞怯地笑了,她伸手接过笔记本,眼睛则望着床前的薄荧:“我还能在后援会论坛里给你发邮件吗?”

“当然可以了。”薄荧弯下腰,神情柔和地握住她的手:“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和我分享心事。”

关上单人病房的房门后,薄荧转身走向了候在不远处的程遐。

她扬起笑脸,习以为常地挽起程遐的手臂,亲昵地说道:“走吧。”

“满足了?”程遐轻声问。

“嗯。”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声音婉转轻扬,仿佛一只快乐的黄莺。

程遐沉默不语。

“你知道地狱里除了恶鬼还有什么吗?”两人迈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后,她突然问。

程遐低头看向薄荧,她的脸色比常人略微苍白,五官殊丽,在他低头看她的同时,她也抬起了头,笑着直视向程遐的眼睛。

“除了恶鬼,还有魔王哦。”

她温柔地说。

254、第 254 章

薄荧坐上程遐的欧陆gt后,程遐没有立即启动汽车, 而是转头看着她, 神色平静地说道:

“做完这件事就收手吧……不要牵涉其他无辜的人。”

薄荧愣了一秒,随即就笑了起来, 和她不带温度的笑容相匹配的是她眼里的抗拒:“……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做以后会后悔的事。”程遐神色淡淡,不为所动地说。

“什么是会让我后悔的事?”薄荧的微笑里夹杂着些许不快:“我从来不会为已经做下的事后悔, 也不会为伤害那些伤害我的人而后悔。他们是罪有应得。”

“天道不公,我就替天行道”薄荧看着程遐, 目光越发冷漠:“你觉得我错了吗?”

在理智地斟酌话语之前, 情感已经抢先说出了尖锐的质问:

“还是六亲不认、阴毒狠辣的我,终于让你感到很失望?”她微笑着,轻声问。

上一刻的温柔依赖好像都是幻觉, 这一刻的她看着程遐的目光里已经充满敏感的怀疑。

“薄荧……”程遐伸出手,似要握她的手, 薄荧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低声说:“这里离扁舟台不远,不劳您相送了。”

她关上车门, 大步朝停车场外笼罩的夜色里走去。身后安安静静, 没有呼喊,没有奔跑声,静得像座坟墓。

薄荧漫无目标地走在深沉的夜色里, 刺骨的寒风不时吹过她冰凉的脖颈,她麻木又茫然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冲动。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没有人能够接受真正的她。不论对方如何怎么斩钉截铁地承诺,揭开蒙在她真正面容之上的黑纱后,望而却步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上有多少恶臭的淤泥,也比任何人都期待,有人能接受这些在生存过程中被迫沾染上的淤泥,不顾肮脏也要给她一个拥抱。正是因为强烈地期待了,所以才会感到格外的失望和受伤。

她原以为,就算天下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至少程遐是理解她的。

如果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可是人心没有办法和机器相提并论,人心不会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寸步不乱地移动,即使再怎么在心里告诫,她的理智也无法控制全部的情感。

没关系,反正都是假的。就算她更加过分地发火,他也依然会爱着她。

因为愿望就是如此……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说不出是自虐还是自我安慰,薄荧在心里不断对催眠着自己。然而无从言说的委屈和悲伤还是占据着她的心房,她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她走了有多久,这份悲哀的心情就跟随了她多久。随着时间的逝去,乌云更加沉重地压向上京大地,路上行人稀少,仅有的几个行人也在萧瑟的夜风中裹紧了大衣低头匆匆走过,没有人注意慢腾腾走在路上的白衣女人,薄荧走得太慢,不是被超过就是被穿过,她孤零零地走在路上,等着一声呼喊。

可是始终没有。

在薄荧朦胧的视线中,忽然飘起了白色的柳絮。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从乌黑云层中洋洋洒洒飞舞落下的白点。

白色的柳絮在她的泪眼中轻轻扬扬地飞舞,打着旋儿慢慢落下,薄荧伸出手,接住一朵柳絮,在她低头的瞬间,眼眶中强忍多时的眼泪跟着落下,掉落掌心,在她看清掌中冰晶的同时,也融化了它。

忽然之间,她若有所察,握紧了湿润的手心,慢慢转过了身。

就在离她只有十几米距离之外的地方,程遐静静地守护着她。

夜风绞着今年的第一场雪,漫过他笔挺瘦削的身体,美丽透明的六角晶体洋洋洒洒地落下,掩映着他俊美的容颜,他眼中的温柔,和空中飘落的雪花一样冷,一样轻,一样安静。

“下雪了。”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朝薄荧自然地伸出了手,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只是一个平常的动作,薄荧忽然就泪如泉涌。

程遐走到薄荧面前,伸出双臂将她环入怀中。

“傻瓜……也不知道早些回头看看。”他停了片刻,又无奈又爱怜地说:“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呢?”

“你才是傻瓜。”薄荧闷声闷气地说。

她把流着泪的脸埋在程遐的肩上,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狼狈和脆弱。

“好,你说是,我就是。”程遐平静和缓的声音仿佛带有镇定人心的魔力,他安抚地轻拍着薄荧的背,慢慢抚平了薄荧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薄荧伸出两手,抓住程遐胸前的西服,低头抽噎着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程遐轻声说:“我只是很担心你。”

“我很好……”薄荧哽咽着说。

“我也希望你是真的好。”程遐轻声说:“你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等你的事情了结,我带你出国散散心吧。”

薄荧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沉静的双眼:“去哪里?”

“天涯海角,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他轻声说。

薄荧望着他,在漫天雪花中,她笑了起来,灿若春华。

“好……等一切结束,我随你去天涯海角。”

渡过观察期后,薄荧也没有从程遐家中搬走。程遐不说,她也就装着忘了,两人心照不宣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谁也不提。

和程遐住在一起的时候,是薄荧人生里最肆意妄为的时候,说不清是对程遐的信赖还是愿望的催化,她越来越喜怒无常,在前十几年间被她克制的古怪性格似乎因为终于解放而变本加厉地发作起来,她不再如履薄冰地掩藏自己的心机和猜忌,也不必去饰演一个十全十美的恋人,她可以生气,可以发怒,可以阴郁消沉,在冷眼看着现实沿着她设定的轨道缓缓前进的同时,她偶尔感到茫然,然而短暂的茫然之后,冰冷阴郁的海水又会重新将她的心浸泡其中,涌动她向着终点前进。

十二月二十四日,由五大女刊之一的《dazed》和上京电视台联合举办的第一届德斯特平安天使夜在上京隆重举行,在主办方公布的出席明星名单里,除易雪、范菁等一系列老牌巨星以外,还有薛洋安、元玉光等有钱也难请的当红炸子鸡名列其中,虽然德斯特爱心天使夜从出席人数上还不及已经召开数次的芭莎慈善夜,但是单论质量,首届天使夜的出席人员名单就已经盖过了往届的芭莎慈善夜,更别说还有临到开幕头一晚才忽然出现在dazed官博,被确认为出席人员之一的薄荧,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可以说是娱乐圈今年的年度风云人物了,好不容易澄清了丑闻,谁能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又遇上了一场乌龙的故意杀人,在经过《奇葩去哪儿》里一些运气环节的剪辑视频冷饭热炒后,逢赌必输的薄荧又多了一个非洲酋长的称号,薄荧的运气之差,可以称得上是娱乐圈之最,人们在感慨的同时,对她的好奇也在不断增加,然而她本人却逆水行舟,在大众对她最好奇的时候,过上了深入简出的生活,不仅工作上的曝光没有了,就连私底下的路透图也没有一张,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休息去了,还是人间蒸发了,于是第一届德斯特平安天使夜就成了好奇的路人和荧粉们近期想要看到薄荧的唯一途径。

三大顶级流量的荟萃让这一夜星光璀璨,无数的人守在电脑、手机屏幕前等着观看网络直播。

红毯上最先入场的都是名不经传的小明星,份量越重,越排在后面,薄荧虽然按照粉丝号召力和影响力来说,算得上是此次出席明星中第一阶梯,但是由于资历的缘故,被排在了易雪等老前辈前面,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不知主办方究竟是无意还是想得个嘘头,竟然把薄荧的出场顺序和薛洋安排在了一起,两人先后出场,除非一个走得似火箭,或者一个走得似蜗牛,否则总会有在签名墙前同框的机会,薄荧光是想想,就知道薛洋安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事实也是如此。

当两个人站在同一面签名墙前应对主持人寒暄时,薛洋安面色阴沉,等到下面有不识趣的记者边拍边喊“神龙,看这里!”时,薛洋安面沉如铁,似乎随时就会爆炸,还是在下面工作人员的制止和劝退离场的威胁下,巴不得薛洋安发飙来个大新闻的记者们才老实起来。

迎着闪烁不断的闪光灯,薄荧一边微笑一边无聊的思考薛洋安今天的难看脸色能为多少部相爱相杀的脑内剧场提供素材。

等到两人走出红毯,一进入摄像头的死角后,薛洋安马上按耐不住,臭着脸硬邦邦地说道:“那天我去医院完全是个巧合,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误会。”

“我知道那只是媒体的胡编乱造,”薄荧笑了笑:“我还不至于那么自以为是。”

“你知道就好。”他尾音上翘地哼了一声,表示对薄荧的识趣感到满意,顿了顿,又不怎么自然地说:“我那些粉丝嘴巴毒,你就当她们在放屁……”

好话刚说一句,他就又阴阳怪气地接着说:“不过你的粉丝也不枉多让,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能让我的那群粉丝吃瘪的群体。”

薄荧笑道:“都是少数极端粉丝的行为,我不会放在心上,你大人有大量,也别放在心上。”

薛洋安冷笑一声:“我才懒得管她们,作孽多了,终于有人来克,我高兴还来不及。”

薛洋安说完,忽然放缓了脚步,落在薄荧后面,薄荧愣了愣就反应过来,他是想等后面的元玉光。

注意到薄荧慢下的脚步和了然的目光,薛洋安恼羞成怒地恶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走是想留下和我炒绯闻吗?”

薄荧忍住笑,扔下薛洋安转身快步走向了会场。

主办方把薄荧的座位安排在了视野最开阔的一张圆桌上,这张圆桌上还有比薄荧早两三人入场的林淮,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夹在林淮和薛洋安的两张名牌之前,薄荧就知道主办方确实是打着搏版面造嘘头的主意了。虽然平安天使夜是个慈善晚会,但本质还是和商业息息相关,主办方自然希望获得尽可能多的版面和头条。

面对周围好奇打探的目光,薄荧平静如旧,只惨了后面进来的薛洋安,以为摆脱了薄荧,没想到现在更是要坐到一张桌上,除非他现在转身就走,不然怎么也逃不过和薄荧再次同框抢占今日头条的未来。

薛洋安进退不得,最后还是在后面元玉光的身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才终于露着壮士断腕的惨烈表情向她走来。

“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薛洋安,也会有一个令他心甘情愿臣服的对象。”身旁的林淮低声笑道。

“你知道?”薄荧看向林淮,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林淮苦笑,声音随着薛洋安的走近越来越低:“你忘了年初户海台跨年晚会的事了?”

林淮一说,薄荧也想了起来,年初的户海跨年晚会出了两个大新闻,一是元玉光演唱《我等你》时情绪失控、泪洒舞台,二是薛洋安的团队将林淮本人及其团队关在门外,拒绝共用一间化妆室,那时她就猜测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薛洋安对林淮突然发难,一定是因为元玉光的情绪失控和林淮有关,林淮知道薛洋安暗恋元玉光,也一定是因为那时薛洋安对他说了什么。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薄荧说。

林淮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薛洋安已经臭着脸不情不愿地在薄荧身旁坐了下来。

“你猜猜,”薛洋安谁也没看,冷笑着说道:“天使夜还没开始,我们三个就抢占了多少头条?”

从聚集在三人身边,众多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疯狂照相的记者脸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打算的确如此,毕竟是“活久见”程度的同框,不管怎么配对,都能写出一部爱恨情仇的大戏。闻言,林淮和薄荧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要过上很久才能再见到你了。”林淮对薄荧说:“你的身体都大好了吗?”

“本来就是一些擦伤,没事的。”薄荧说。

“伤口一定要保持干爽清洁,小心感染。”林淮点点头,仍不放心地嘱咐。

在林淮关心薄荧伤势的时候,薛洋安脸色越来越黑,他怒视着林淮,直到林淮再也没法无视他。

“我又有什么地方冒犯你了吗?”林淮无奈地说。

“你能不能低调点?真想让记者把你们写上头条?”薛洋安说,他停顿片刻后,声音低了下来,脸上带着一抹悲哀和自嘲:“……至少别在这里这么做,算我求你了。”

薄荧下意识朝元玉光的位置望去,看见她果然遥遥看着这里,对上薄荧突然的视线后,元玉光愣了愣,接着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收回了视线。她神情漠然平静,一如往常的冰山美人,险些让薄荧以为刚刚对上眼的一瞬,她眼里的难过只是自己的错觉。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还好主持人马上上台,正式拉开了今晚天使夜的帷幕,三人自然地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将目光投向主持台上。

灯光随着主持人的上台而渐渐变暗,薄荧在光暗变化之间,悄然将目光投向了靠近出口的那几张圆桌,那几张圆桌上没有一张圈中的熟面孔,但来人俱都非富即贵,既有中年夫妇,也有独身出席的男女,其中年轻女士占了多数,她们虽然外貌没有明星那么精致,但是身上那股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气质却是再漂亮的明星身上也没有的。

薄荧的视线只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眼,就定在了里面最年轻的一位少女身上。对方托着下颌,就像在认真听课一般专心地倾听着台上展开无聊铺垫的主持人讲话,散落的黑发被她别在耳后,露出一小截如玉的耳廓,和身边精心打扮、行头上百万的名媛们相比,她依旧是简简单单一条连衣裙。

在这个昏暗的、各种香水味混杂的扭曲世界里,她就像是一道光,格格不入地立在黯淡的人群之间,就像是一根针,纤细但深刻地刺在薄荧心里。

少女忽然从主持人身上移开视线,不经意地横扫了一圈场内,当她对上薄荧视线后,她微微一愣,随即朝着薄荧开心地绽开笑脸。

她十分开心地冲薄荧小幅度地兴奋挥手,做着口型:

“薄荧,你好”

薄荧慢慢地,慢慢地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在晦暗不明的光线慢慢绽放,犹如暗夜之花。

你好呀

?k昭。

255、第 255 章

德斯特平安天使夜的流程对出席明星一概保密,薄荧和此刻守在屏幕前的观众一样对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她来参加这次天使夜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在之后的流程里虽然看似认真, 但其实她根本就没心放在晚会上,直到身旁林淮轻轻碰了碰她, 小声提醒后,她才反应过来, 薄荧定睛一看,大荧幕上正映着“年度十大慈善人物”几个字, 而周围掌声如雷。

她适时微笑起来, 并向周围挥手致谢。

等主持人念出下一个名字后,薄荧的后背才重新靠向椅背。这场小意外之后,薄荧的注意力也重回晚会, 在十大年度慈善人物公布完毕以后后,考虑到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 主持人又让所有明星分成三组游戏对抗, 整个天使夜的公开直播很快进入了尾声,在主持人进行感谢致词后, 晚会进入了最后的合影环节。几十人的共同出镜, 怎么安排无疑是个难题,在此之前,薄荧没有收到过站位指示, 所以到了合影的时候,场面渐渐失去了控制,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小明星蹲下, 小明星则恍然未闻地一个劲往大明星身边靠;还有正在炒cp的明星,借着这个机会cp同框,耳鬓厮磨、柔情蜜意,不要命地拼命撒糖;另一些已经封王封后的顶级艺人,则理所当然地站在中心位置,任周围人潮变化,她自巍然不动。

薄荧的人气虽然仅次元玉光稍许,但她的年纪比元玉光小了四岁,资历也不足元玉光久,不能和站在c位的元玉光比,她一开始站在靠近中心的位置,后来一群一群的明星逐渐上台,她不断主动退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边缘的位置。她的目光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同在另一头边缘的林淮,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合完影以后,晚会就进入了私密的晚宴环节,受邀出席的明星和贵宾被邀请前往晚宴厅享受香槟酒会,有意愿为平安天使慈善基金捐款的明星可以私下找到相关工作人员表明捐款数额,而没有获得晚宴邀请函的记者则被礼貌要求离场。

进入晚宴大厅后,薄荧找到捐款人员,登记了自己的捐款数额。

捐了款后,薄荧从自助餐桌上拿起一杯香槟,刚刚转身,就看见曾担任过薄荧的红毯造型师的《dazed》首席造型师lucas带着一名她从没见过的黑发女子走了过来。

“大明星,还记得我是谁吧?”剪着极短平头的lucas依然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性格,一开口就直入主题地说道:“我旁边这位是valentino的亚洲区行政总裁杨似云,你们之前没有见过吧?”

“幸会。”杨似云冲薄荧伸出手:“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杨姐。”

“杨姐,您好。”薄荧不卑不亢地和她握了握手。

“你们聊,我有事先过去一下。”lucas见引见的目的达成,马上开撤。

lucas走后,杨似云寒暄了几句之后迅速进入正题:

“你拒绝了valentino的走秀邀请,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是待遇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杨姐,你误会了,valentino给了我非常好的待遇,这是对我的赏识,我很感激。”薄荧笑道:“只是近期发生了太多事,在调整好状态前,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工作邀约,这是为我、也是为品牌方着想。”

“你预计要调整多久?”

“初步预计是一年。”薄荧笑着说:“我一直想要时间去系统地学习表演,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杨似云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代表valentino邀请你在后年的春夏时装周上压轴走秀,你愿意吗?”

薄荧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着杨似云。

“不用吃惊,你的外貌一直是我们品牌做梦都想找到的那种模特。”杨似云微笑:“或许你还记得,我们品牌的前设计师哈恩大师曾认为你更适合在时尚界发展,我们的现任服装设计大师薇薇安圣罗朗同样也是如此认为。”

“圣罗朗大师对你的评价非常之高,她想要为你量身定制一套造型,并让你穿着它在巴黎时装周上为valentino压轴走秀,这在valentino乃至世界顶级奢侈品牌之中都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即使你没有转行时尚界的意愿,你也该明白这对你扩展海外知名度,打开欧美市场会起到一个什么作用。”杨似云说。

杨似云说到这里,薄荧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如杨似云所说,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好处颇多、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机遇。

“杨姐和valentino这么赏识我,我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薄荧说:“我很高兴能和valentino合作。”

“好,和爽快人说话就是轻松。”杨姐笑了起来:“过几天我会派人将合约送到你的经纪人那里。”

杨姐离开后,薄荧不断微笑着应付前来和她嘘寒问暖的大小明星,手中的香槟喝了又喝红酒,晚宴厅里供应的十几种洋酒,她不知不觉喝了个遍,当又一个想要和她拉关系的小明星端着酒走上前来的时候,她抱歉地摆了摆手,接着将手里的空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朝着白衣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k昭正站在由几个名媛的身旁,百无聊赖地听着她们对晚宴的食物品质吹毛求疵,看见朝她微笑的薄荧,?k昭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抛下身旁的几个年轻女性朝她快步而来。

“薄……”走到薄荧面前时,?k昭终于发现了薄荧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她吃惊地看着薄荧,天真无邪地惊呼道:“你喝醉了!”

“现在还没有,但是再喝一杯大概就要醉了。”薄荧朝她眨了眨眼:“所以我来你这里避避难。”

?k昭闻言立即扶住薄荧一边手臂,一脸担忧地说:“那我带你到门口吹吹风吧。”

“去后门外面吧。”薄荧说。

?k昭听话地扶着她从后门离开了喧闹的晚宴大厅。推开繁杂的欧式双开大门,深冬的寒风立即吹过薄荧发烫的面庞,带走她燥热体表上的滚滚温度。

只穿着一件单薄衣裙,又没有喝酒的?k昭被冷风一激,不由打了个哆嗦,缩紧了身体。薄荧看见了却装作没有看见,定定地凝望着在黑夜中隐隐绰绰的世界。

“?k昭,?k昭。”薄荧低声喃喃,在舌尖反复碾磨这个名字。

“我在呢?”?k昭一脸疑惑。

“你的名字真好。”薄荧转头看向她,对着茫然的?k昭微笑着说:“日月昭昭,昭明昭美……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对你抱有很大期望吧?”

“嘿嘿,这是我爷爷起的。”?k昭刚刚一笑,神色就变得哀伤起来,她红着眼眶,低声说:“他前几天刚刚去世了。”

“……抱歉触及你的伤心事,请节哀顺变。”薄荧伸手握住?k昭攥紧的拳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k老虽然去世了,但是他留下的功绩会让后世的人们永远记得他的英名。”

薄荧的手带着酒精激出来的热度,在寒冷的室外犹如一簇火苗,吸引着?k昭不由自主想要更加贴进,但是薄荧的手只是轻轻握了握,随后就从她的手上离开了。

带着一丝失落,?k昭用力眨了眨眼,眨掉眼中的泪光,对薄荧绽开大大的笑脸,坚强地说:“爷爷说他活得够久了,死亡对他来说是上天的仁慈,所以我不会难过,这是爷爷一直都希望的,他终于如愿了,我应该为他高兴。”

“……小昭真懂事呢。”薄荧的声音轻到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她的神情似悲似喜,温柔的目光无端让?k昭心头一酸,险些让刚刚收回的眼泪再次滚出。

?k昭为转移注意力,更加努力地笑了起来:“我家里也是叫我小昭耶。”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继续叫你的名字。”薄荧说。

“当然不会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少女冻得发白的小脸上满溢着真诚的笑意:“从第一眼在电视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我不追星的……大概这就叫做缘分吧!”

“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k昭似是有什么顾虑,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心虚地往四周扫了几眼:“我家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喜欢你。”

“我买回来收藏的你的蓝光dvd和海报都是偷偷藏起来,因为一旦被我妈妈和舅舅发现,他们就会很生气地全部扔掉,我爸爸也不喜欢我买那些东西,不过他那人就是这样,我都没见他笑过几次……对了!我舅妈会帮我藏东西!我舅妈特别好!她还会陪我一起看你的电视剧!不过她也不知道我妈妈和舅舅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你,真的很奇怪,我一直没想通……”少女吐了吐舌头:“有一次我和妈妈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嫉妒你长得比她漂亮,那一次她发了好大的火……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在家里提你的事了。”

少女天真地对薄荧抱怨着在她看来是家庭琐事的小事,在她说这些的时候,抱怨的语气中还夹杂着娇嗔,她爱着那个家,就像那个家也爱她一样爱着那个家。

她的天真,她的阳光,对薄荧来说都是毒液一类的东西,不断啃食着她残破不堪的心灵。

“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少女天真无畏地对着薄荧绽开向日葵一样灿烂的微笑:“我超喜欢你,连带他们的份也一起喜欢上了。”

?k昭看着薄荧愣住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安:“……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吗?”

“不是的……”薄荧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她脸颊嫣红,动人的水波在她眼中荡漾,?k昭一时看怔了,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头才反应过来。

?k昭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头侧传来一疼,她的眉头刚疼得皱起来,薄荧的手就离开了她的头,那抹突然的疼痛也迅速消逝,薄荧神色如常,让她怀疑刚刚的疼意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在她疑惑的时候,薄荧已经微微笑着开口了:“外面太冷了,你回去吧。”

“你呢?”?k昭问。

“有人来接我了。”薄荧笑着将目光投向楼下身姿挺拔的黑发青年,不等?k昭回应,薄荧就和她擦肩而过,飘然走下了大理石的台阶。

高跟鞋敲击在冰冷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薄荧如同一只翩然的蝴蝶,轻盈地停在他的面前。

她仰着微醺的脸庞,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欲语还休、动人心弦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那棵繁茂树冠的雪松树下,崇拜地凝视着他。

“薄荧……”他声音干涩地念出了这个在他心中横亘了十三年,一次都没有出口过的名字。

夜风忽起,薄荧的黑发在风中迎风飞舞,她望着李魏昂,动人心魄地笑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她说。

沉默的魔咒,被打破了。

256、第 256 章

李魏昂望着薄荧笑意嫣然的脸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阵冰冷的夜风从两人中吹过, 李魏昂看着薄荧单薄的衣着,紧抿着嘴唇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薄荧肩上。

薄荧拉紧了身上带着陌生但好闻的气味的黑色夹克, 仿佛一个期待约会的小女生一样,嫣然笑道:“我们去哪儿?”

“先上车吧。”李魏昂低声说。

“我不要坐警车。”薄荧撒娇道, 和李魏昂脸上沉重的表情截然不同,薄荧的神情既调皮又轻松, 波光潋滟的眼波里带有一抹醉态特有的不自觉的妩媚。

“不是警车。”李魏昂说。

“我不信。”薄荧的声音又软又甜, 一双翦水秋瞳轻轻荡了李魏昂一眼,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我不信你了。”她似真似假地埋怨。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李魏昂移开眼, 不由分说拉过薄荧的手臂往他停车的方向走去。

薄荧乖乖任他拉着,嘴里却在碎碎念:“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你敢和我说话了, 也不再是惹是生非的小霸王了……我呢?你觉得我变了吗?”

“你觉得我还是从前那个薄荧吗?”她抬着脸,对回过头的李魏昂笑得美丽。

那是一种空洞的, 没有灵魂的美丽, 肤若细腻的凝脂,眼若黑色的珍珠,而珍珠本身是不发光的, 掩去外界光源的话,珍珠也不过一粒无光的石头。

薄荧的眼里除了月亮折射的冷光外,只有无底的漆黑。

李魏昂握着薄荧的手一紧, 更加用力地抿紧了唇,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过了头,更加大步地拉着薄荧往前走去。

把薄荧按进黑色的大众轿车后,李魏昂跟着也上了汽车的驾驶席。

“系好安全带。”他说。

然而薄荧望着窗外,恍然未闻地哼着一首轻柔的民歌:“静静的想啊,轻轻的唱啊……梅红芍药艳,兰幽菊花伤,多情应若你,杯底流暗香……”

李魏昂眉头一蹙,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被刺痛的神色。

薄荧唱着唱着,忽然停了下来,痴痴地望着窗外笑了:“你看,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没有丝毫预兆地从乌黑的夜空中倾洒而下,蝴蝶似飞舞的雪花一只一只地扑向窗玻璃,薄荧按下车窗,伸手去接。

白色的冰晶落在她的手里,久久没有融化。

李魏昂将她冰冷的手拉进了车,又强行关上了她面前的车窗。他沉默着侧身给薄荧系上了安全带,又将暖气开到最后,然后发动了汽车。

“我送你回家。”李魏昂再次说道。

“下雪了……”薄荧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喃喃道:“下雪了。”

李魏昂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雪越下越大,很快路边就积上了一层三四厘米厚的雪层,在距离扁舟台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薄荧忽然说道:“我要去樱花园。”

李魏昂没有看她,他紧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的马路目不斜视地说:“太晚了,等天亮再去。”

“不,我就要去樱花园。”一直表现配合的薄荧却忽然执着起来,在李魏昂再次拒绝后,她直接解起了身上的安全带,一只手还迫不及待地伸向了车门。

“你干什么!”李魏昂腾出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急忙制止她危险的行动。

“我要去樱花园。”薄荧噘着嘴,固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