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平生和定风波(1 / 1)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是任平生最喜欢的半阙词,眼下这具身体刚好姓任,他就自作主张地把名字改了,听起来还蛮符合他前世身为一个资深文青的审美观。

改名字这事当时遭到了福叔的反对。

福叔是任府的老管家,也是任府唯一的仆人。

任府曾经也算是伽南县城的大户,现在已经败落到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

福叔觉得任平生原先的名字是任校尉当年亲自取的,改了不合适——要改也不能叫平生,平字显不出格调来,或许叫长生更好些。

这世间是有长生仙人的,福叔信誓旦旦地告诉任平生,他当年还在任校尉身边当亲兵时,就曾经亲眼见过仙人弟子出手,只一刀就劈开了冥族那十几丈高的坚固城墙。

福叔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啰嗦不清,长生是他对老主人唯一孙子的祝福。

任平生虽然很尊重这位老管家,却很遗憾不能按他的想法来改名字,因为这不符合这具身体前主人的人设。

按照前身的性格,任平生应当是一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简称铁头娃。

铁头娃是听不进意见的。

这位前身曾经执拗地认为:之所以不能将任校尉传下来的枪法炼到先天境界,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

因此他日以继夜地苦炼,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结果害得任平生转生过来后足足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将这具气血亏损得极其厉害的身体挽救回来。

依照任平生前世从网上得来的经验,这具身体练到气血亏损而亡也没练成的枪法,压根就是一套外门功夫,别说先天真气,后天境的内力都练不出来!

至于自己那位便宜爷爷为什么能练枪练到先天境,还凭着这套枪法从小小的斥候爬到六品虎贲校尉,现在已经成了无解的秘密。

老爷子五年前就因为曾经在军中受过的暗伤复发过世了,同一年身为伽南城县尉的便宜父亲也因剿匪殉职,任平生三年前才转生而来——那时早已无处询问。

福叔太老了,说话都偶尔会犯糊涂,自然更加解释不清。

他只会一边看着任平生打养生拳一边叹气。

“唉,校尉的功夫失传了!你爹练不成,你也不成——你这慢悠悠地打拳怎么成!战场上人家砍出十刀了,你的拳还没打出去!”

任平生没法跟福叔解释这杨氏十三式养生拳的奥妙,每次都只好停下来劝老人家去休息,等着看自己光耀门楣的那一天。

今夜也是如此,任平生搀着这位独臂老管家,把他送回到前院门房里,又怕秋凉冻着他,还特意等老人家睡着了才回自己房间。

住门房是福叔执意要求的,老人家说:“任府乃是两代簪缨的大户,怎么能没有门房!来了客人都没个通报的人,成何体统!”

两代簪缨算是老管家往任府脸上贴金了,任老爷子的虎贲校尉倒是正经的六品武官,但任父只是大殷王朝的一个小城县尉,不入品阶,完也紧跟着几步凑到桌子前:“你看清了?真是这本?咦——这边还有一杆大枪,看上去挺滑溜的,刚好可以给我们练枪法!”

粗嗓门又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傻啊!那刘县令刚破了咱们山寨,这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扛着这柄大枪出去,怎么出得了县城?这不是找死吗!”

或许是终于如愿以偿,粗嗓门心头极为高兴,忍不住就在那里畅想未来:

“那天那个背剑的道人说,这本枪法的诀窍就在于一个震字。你可得记牢了,以后咱哥俩练成神功,去哪儿都能找口饭吃!”

这个震字一出口,任平生的手指就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突如其来就有一股异常执着的念头在心间翻涌,脑海中一个少年握着大枪舞动的身影开始不断闪现。

尖嗓音听见动静,扯着粗嗓门就往外拖:“这人的手脚在动,这是快醒了!快走快走!”

两个毛贼将桌上的枪谱抢在手上,往外就逃。

任平生手脚抖动,身子却动弹不得分毫,只能任他们跑远。

那舞枪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那柄黑色大枪枪身渐渐地带出了虚影,枪头开始扎出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枪花,此起彼落,绵绵不绝。

原来是这样!这枪谱叫做风波十二决,基本枪诀却只有十一式!原来是藏了个震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