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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婉的哭喊。他只是痴痴的看著孩子,不准任何人碰。

晚上,轻雯整理好床铺。转身看到恬熙仍旧木木的蜷坐在窗边,呆呆的看著天空的月亮。她叹了口气,走过去说:“娘娘,夜深了,您也安寝吧。”恬熙迟钝的回头,看著她,神色有些茫然的问道:“安寝?”随後自己也像是明白过来一样,说道:“是啊,我也该睡了。可是轻雯啊,每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想到明天还要睁开眼我就好疲惫。我好累,累的不想再动了,我也没力气动了。”

轻雯闻言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强忍著泪说道:“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是请您千万别这麽想,就算不为您自己,也要为您其他的孩子们还有您的母族想想。”她提到了恬熙曾经最关心的人们,但是这一次恬熙却摇摇头,说:“你说的对,他们还需要我,我必须要坚持下去。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行了。我已经拿不出更多的力气来了。”轻雯已经不忍再听,便打断道:“没关系,您只是累了。放心,你睡一晚上,睡一晚上就有神了。走吧,咱们去歇著,走吧!”她不待恬熙反应,忙招呼人来跟她一起将恬熙搀起来,送往床上躺下。

恬熙木呆呆的任她们摆弄,可过一会轻雯去看时,却发现他眼睁睁的看著帐顶,根本没睡著。这时,轻雯终於崩溃了,她大哭著抱著他,说道:“娘娘,您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求求您哭吧!”恬熙无神的看著她,摇摇头说:“不,我没力气了!”他又看了看这个追随他多年,忠心耿耿的侍女,说道:“你替我哭吧!”轻雯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连连点头,在他面前哭了一个晚上。

三天之後,严曦终於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他憔悴的走出宫殿,还算平静的吩咐准备严蘅的丧事,并以“宝”字为严蘅的谥号。这时候,他才看到李婉婉,知道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看著她摇摇欲坠的纤瘦身体,严曦只是吩咐了一句:“回去吧!”李婉婉凄厉的喊了声:“陛下!”严曦不带任何温情的看著她,说了一句:“你再为他求情半句,朕立刻下旨将他流放得更远!”李婉婉听到这一句话,终於绝望的晕了过去。

她醒来之後,便不吃不喝,整日跪在佛祖面前不言不语。等到严曦闻讯赶来时,她已经绝食了两天,加上三天的脱簪请罪,整个人虚弱不堪。等到严曦来见她时,她刚刚从昏厥中苏醒过来。

严曦走进她的寝殿,面无表情的看著她,淡淡说道:“听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李婉婉闭著眼面对著佛像,虚弱的说:“臣妾在一心为孩儿赎罪,还请佛祖能看在臣妾的诚心份上,宽恕我孩儿的罪过。让他在人世间少点磨难,今後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严曦闻言冷笑,说:“你的孩儿靠你这几招苦肉计就能安稳一世,那朕的孩儿呢?他没有做过什麽,却为何连经受磨难的机会都没有了?”李婉婉身体一颤,她睁开眼转身看著严曦,问道:“陛下,您是不是忘了,沣儿也是您的骨肉。”严曦冷冷道:“从他害死他的弟弟起,他就没有资格做朕的孩子。”

这绝情的话让李婉婉凄楚一笑,她说道:“是啊,他本就不是陛下所锺爱的孩子,现如今害死了您的心头肉,自然是罪无可恕了。倘若今日他们之间调换过来,是沣儿被蘅儿所害,您还会如此狠心吗?”严曦无言,李婉婉便继续说道:“您不会,您会千方百计的遮掩此事,哪怕杀了在场所有人让沣儿含冤莫白都在所不惜,对吗?”面对她的追问,严曦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朕从不做无谓的假设!”

他看著李婉婉苍白憔悴的面容,回想起他们大婚之夜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般的清丽娇羞,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怜悯之心突然升起,他终於放缓了语气,淡然的说:“你放心,虽然沣儿犯下了如此罪行,但与你无关。你仍然是朕的皇後,这後宫之主。朕永远不会让任何人来动摇你的皇後之位。从今往後,你就安心的过日子吧!至於孩子,你还年轻,总能再有的。”

李婉婉听了他这一席话,只是凄凉一笑。痴痴说道:“除了坤妃所出,孩子之於陛下不过是多一个少一个的区别,可对於臣妾,却是剜心割肉之痛。陛下才刚刚体验过,难道忘了吗?”严曦心里很不舒服,转身便要走。李婉婉突然在後面又叫住了他。她有几分急切的问:“陛下,臣妾想问您一件事。”

严曦转身看著她,问:“你想问什麽?”李婉婉稍稍停了停,仿佛要攒足力气才好开口。她终於说道:“您能告诉臣妾,您曾经…有没有那麽一会会,爱过臣妾,就像您对坤妃那样的爱?”她问出口之後,紧张又迫切的看著严曦,那双眼中灼热的光芒仿佛一小块燃烧过盛的火炭,随时会焚烧殆尽。

严曦看著她,终究是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朕曾经,也相信你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皇後!”李婉婉怔怔的看著他,眼里的火焰瞬时熄灭了。严曦有几分不忍,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从今往後好好过日子吧。”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李婉婉看著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嘴里喃喃念道:“好好过日子?过…日子!”

她大病了一场,病床上将金珠唤到身边来。对她说:“好金珠,如今我已经不行了,可沣儿那边我是如何也放不下心的。现如今我身边能够依靠的只有你了,我求你,我求你去他身边,好好照料他抚养他长大,如此,我就算是去了黄泉,也可以瞑目了。”金珠哭著说道:“娘娘,您千万别做这种丧气的想法。陛下只是一时之气,他终究是会回心转意的。到时候奴婢一定能将好好的皇子给您带回来,您放心的等著吧。”李婉婉得到她的承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轻抚著她的脸,说道:“好姑娘,多谢你了!”

她有了金珠的承诺,似乎心头担子放下大半,很快便能起床了。金珠也不耽搁,匆忙的上路去找严沣去了。李婉婉在安排好她与严沣今後的生活後,便差人去请恬熙,说要与他说话。

恬熙到邀请有些诧异,但他随後心念一动。冥冥之中的直觉让他猜到了此行将会面临的境遇,他心里居然为此充满了奇特的期待,仿佛期待已久的事情终於要发生了。几乎都不耐烦听从轻雯栀香的劝告,他执意出宫赴约了,甚至不准宫人们报与严曦知晓。

恬熙面无表情的穿过一株株花树,已是暮春时分,曾经繁花似锦喧嚣热闹的花海开始凋谢,无数花瓣飘落下来,在石子路上铺上密密的一层。曾经娇美的模样不复存在,或任人践踏成泥,或静静枯败成灰。步辇上散开的裙摆如一朵盛开的木芙蓉,浓烈张扬的颜色一旦沾染上飘落的花朵,更加揭露出内里虚假的生机。恬熙目光在裙摆上扫了两眼,抬手将裙摆上的花全部抖落,任它们无助的飘落,被宫人们接连踩踏。

轻雯轻轻的说:“娘娘,到了。”恬熙一抬眼,远远一株繁茂如冠的天女木兰下,跪坐著一位素服佳人。他心头一跳,扶著轻雯的手缓缓步下,然後对轻雯说:“你带著他们就在这里守著。”轻雯一阵愕然,说:“娘娘,还是让奴婢跟著吧,您跟前还要伺候著呢。”恬熙摇头,微笑的看著她,说:“不用,本宫要与她好好谈谈。”说著便一个人径直往那棵树去了。轻雯无奈,只好目送著他离去。

恬熙一步步的走到那株天女木兰下,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婉婉!”树下铺著一块毡毯,李婉婉本长颈微垂认真的摆弄著手里的器皿,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说:“你来了,请坐下吧。正好水滚了,可以喝茶了。”恬熙也不多话,依言跪下与她对坐。李婉婉忙著沏茶不再理会他,他也默默无言。好一会,李婉婉递给他一杯茶。他一口饮下,随後皱眉道:“好苦!”李婉婉抿嘴一笑,说:“这是今年上供的武夷岩茶呢,独此一棵的极品茶水,偏生你从来喝不惯,倒是便宜了我。”

恬熙也笑,说:“你就是爱喝这个。”他看她将茶水饮尽,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忍不住问了句:“真的不苦吗?”李婉婉淡淡一笑,苍白的脸颊比这暮春的天女木兰还脆弱:“一点都不苦。”恬熙便问道:“为什麽你都不觉得苦呢?”李婉婉嘴角一直噙著笑容,她颇为怀念的说道:“以前,心里是甜的,所以喝什麽都觉得是蜜糖水。後来呢,苦得麻木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她语气平常的娓娓道来,仿佛确实是随意的闲话家常。恬熙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你的苦,我其实知道!”

李婉婉闻言浅浅一笑,嘴角一个梨形酒窝非常可爱。她继续说道:“当初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母亲抱著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她看起来那麽伤心,但是嘴里却说我是有大福之人,我将来会非常非常幸福的过一辈子。她一边说,一边眼泪将我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停了停,略微苦涩的笑了笑,说:“那时候,她早就预料到我会经历什麽了吧。”

恬熙沈默的看她继续摆弄著茶具,看她又递上了一杯。他无言半晌,说道:“婉婉,你真的非要如此做吗?”李婉婉看著他,眼里并无意外,而是平静的说:“你知道了?”恬熙叹息,说道:“这不难猜!玩这些你还是很稚嫩。”李婉婉笑了,说:“是,其实我早就明白了,我在你面前从来都不会有胜算,可以前总是争一时之气。都劝我要忍让,要大度,可我做不到。如果我不去恨你跟你争,去跟你斗,我竟不知这漫漫深宫中,还有什麽能激起我活下去的勇气。”

恬熙忍不住提醒她说:“可你还有沣儿,他是你的骨肉不是吗?”提起严沣,李婉婉的神色又不一样了。几分慈爱几分痛苦在她面容上闪过,她凄婉的笑笑,说:“是啊,他是我跟陛下的骨肉。那孩子很可怜,我爱他,可陛下不爱他。而我,做不好一个妻子,也做不好一个母亲。我完全没办法将所有的关注都给他一个人。我做不到,我对不起他!”恬熙心中酸楚,轻轻说道:“你是太爱严曦了,爱得可以忽略一切!”

听到严曦的名字,李婉婉的眉宇间便带上了一层眷慕温柔。她温婉的微笑,颇有几分怀念的说:“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个子高高的长得真好看,比我的几个哥哥都长得好看。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可笑起来真让我满心欢喜。你知道吗,当我接到圣旨的时候,我欢喜得一晚上没睡著。恨不得立刻就进宫去,去见他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长大,做他的新娘,做他的皇後,做他的……妻子!”她抬头看著恬熙:“我曾经非常非常的努力,努力做一个称职的皇後,一个贤惠的妻子!不为什麽国母职责,家族荣耀,仅仅是希望他能因为我而更加幸福,希望他能更爱我一些。”

恬熙神色黯然,叹道:“终归是,我也曾对不住你!”他终於向她道歉,可李婉婉却摇摇头,说:“不!你并未有对不住我。是我自己一直没明白一个道理:他爱你,就像我爱他。”她自嘲一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从我亲耳听到他喊你‘爱妻’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他从未真正将我放在心上。可我不敢承认,所以只好将所有的怨怼都发泄在你身上。我无法恨他,便只好恨你。靠著对你的恨意才能支撑著不崩溃,才能坚强的活著。但终究,我骗不了自己太久的。他从未爱过我,也正如你从未爱过他一样。”

她说到此刻,又突兀一笑,竟是有几分调皮的说:“放心,我不会再告诉他真相了。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不爱我,却非要来招惹我,还偏偏要去爱你。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报了仇呢。”她絮絮叨叨的,又将手中的茶杯往前递。恬熙看了一眼汪汪茶水,问道:“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为何还要如此做呢?”李婉婉先不回答,却问道:“为什麽你明知道有毒,却还是愿意喝下去呢?”恬熙沈吟半晌,终於说道:“因为,我也倦了!我需要有个人来帮我结束,可婉婉,你知道这样做的後果吗?”书@香@门@第

第七十九章

发文时间:4/302012更新时间:05/012012

李婉婉甜甜笑了,说:“我很清楚,我要的就是这个。我希望我在他心里,能有些特别的地位。哪怕那是刻骨铭心的恨,也好过被他遗忘在这深宫,做一个壳子皇後,就跟这个宫里其他的女人一样。恬熙,我不要他提起我,就跟提起其他女人一样的漠不关心,这会让我比死更难受!所以,请帮帮我。”她将心中的话倾诉出来,平静委婉的话语中蕴藏的那份炙热激烈的爱,让恬熙也大为震动。他几乎都是陌生的看著她,许久才叹息的说:“这麽久了,我竟才真正看清了一些你。”

李婉婉笑而不答,又将茶杯递给他。恬熙爽快的接下来,随後也自嘲笑笑,说:“他曾经那样的逼迫我去爱他,现如今我借你的手一了百了。从今往後,让他一个人痛苦,也算是我对他的一次报复吧。”一想到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快意。毫不犹豫的,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完了觉得还不够,干脆对李婉婉说:“再给我一杯。”

却不料李婉婉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怔怔的径自出神,恬熙连唤了两声她都没听见。恬熙看她这样觉得有些奇怪,干脆自己动手斟茶,随後看著李婉婉,真诚的说:“这辈子我们纠缠了太久,竟是不知道谁欠谁多些,只愿这笔糊涂账能用我的死一了百了了。”说完他就要喝干,却不料李婉婉突然伸手一把打掉他的茶水。恬熙大出意料,远远的看著这边的轻雯她们也瞧见了,都大吃一惊的赶了过来。

恬熙意外的看著李婉婉,问道:“你反悔了?”李婉婉痴痴的看著他,突然泪流满面的说道:“我突然觉得,比起让他恨我一辈子……我竟是更舍不得让他痛苦半分!”她突然扑了上来,死死的捏住恬熙的下巴,想要将手指插入他嘴里。她焦急的喊道:“吐出来,快吐出来。”轻雯她们不明所以,见状都以为李婉婉凶性大发,忙一拥而上再也不顾什麽尊卑礼节,直接将两人拉开。李婉婉眼睁睁的看著恬熙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焦急的喊著:“快去招太医,他中毒了!快救他,快啊!”

就在她急切的喊叫中,恬熙已经感觉到毒性发作,他看著李婉婉想说什麽。嘴一张,却是喷出一口鲜血,溅到李婉婉裙子上,仿佛雪地中盛开的梅花。轻雯她们吓得大喊,李婉婉却已经看呆了。她看著恬熙脸透黑气的人事不省,看著他被扶上步辇匆匆离去。徒留著她,面对著满园的花木飘谢。突然地,她轻轻一笑,说:“罢了……”

等到严曦闻讯恼火赶往问罪时,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红。李婉婉静静的躺在那株天女木兰下,她悄无声息的一动不动,就连她最心爱人的到来也无动於衷。划破的手腕上,鲜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淌著。将她的素色衣裳一寸寸染红,那颜色鲜得像她这一生只穿过一次的嫁衣。那份浓烈让满园仅剩的春景都黯然失色。天女木兰上不断的有花瓣飘落,落在她的衣裙、脸颊上,还有更多的在血泊中微微打著转。一阵风吹来,它们又被携带著身不由己的送上青天。仿佛一群白色凤蝶,飞往那未知的黄泉国度。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严曦一个人走近了。他小心的蹲下来,摸了摸李婉婉的脉搏,毫无生机!他的脸上,再不见怒火。几分疲惫几分黯然的站起身来,他沈痛的说道:“皇後……薨了!”

建元15年,皇後李氏突发疾病驾崩,年25。高宗封谥号为“贞烈”,葬入後陵。高宗感怀发妻早逝,网开一面,特赦了皇後子严沣,准其名再度列入宗室名谱,并封为凤阳王。除终身不准入京城外,一切待遇与诸王相等。只是,他终究是远离了皇位了。建元十五年年末,高宗准群臣奏,封皇长子严菁为太子,也就是日後的世宗皇帝。

而恬熙,自从那一次中毒之後,虽有太医们的全力抢救,却终究敌不过毒性猛烈。毒药彻底摧毁了他的健康,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衰弱下去。严曦心急如焚,恨不得倾尽全国之力挽救他的生命。可无论他如何祈祷奇迹出现,太医和民间各处送上的医师使劲浑身解数,终究是挽救不了一个早就已经灯尽油枯的身体。到了这个时候,严曦这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无数名贵药物流水一般的被灌入恬熙嘴里,艰难的延续著他风中残烛一般的生命。有的时候,他的神稍稍好些,便能出去晒晒太阳。严曦为了慰藉他的神,再也顾不得其他。将晓晓严冕几个孩子全都召进宫来。他们也大多都已经成家有子,人也成熟明事了许多。现如今见他已经如风烛残年一般,以往的埋怨也都烟消云散。时时陪在他身边说笑,恬熙的小皇孙们绕著他身边欢笑打闹,犹如往日重现。

恬熙也确实受到了抚慰,虽然神头仍旧不好,但是气韵却舒展了许多。那一日轻雯低头为他整理衣角,他眼尖看到了她发鬓间一丝闪亮,便说道:“轻雯别动!”随後伸手,在她鬓间扯下一根白发拿给她看。轻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发鬓笑了,说:“娘娘别笑话,奴婢是老了。都小五十的人了,哪有不白头发的?”她看了看恬熙,又说道:“不能跟娘娘您比,就算是病中也是如此美貌绝伦。”

恬熙微笑地看著她,随後说道:“可我现在真的很羡慕你们这样啊。只有会枯萎的花才是鲜花,能够凋谢的树木来年才能生长得更盛,能够衰老的容颜才更让人知道韶华大好的宝贵。我这样的,不好!”他有些累了,稍稍休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所以,现如今我能凋谢枯萎了,这样我才高兴,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人了。”

轻雯听得心酸,含泪劝道:“娘娘,别胡思乱想了。陛下下了旨,说是要为您大赦天下呢。”恬熙摇头,说:“陛下也是关心则乱了,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什麽大赦天下。别让有罪之人因我而逃脱惩罚,那只会让我於心不安。轻雯,告诉陛下,我要的…我要的是安宁!”

就这样时好时坏的拖延到了第二年春末,他的情况更加恶化。多数时候都是昏迷中。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行了。但是谁都不敢告诉严曦,太医们彻底的放弃了诊治,只能用千年老人参来为他吊著最後一口气。严曦心急如焚,整日整日的守在恬熙身边。连批阅奏折都转移到砌玉阁中进行。他唯恐走开了一会,便错过了一次恬熙清醒的机会。

就这样持续的昏迷了好几天,恬熙终於苏醒了。他睁开双眼,守在一边的严曦欣喜若狂。他呼唤著他的名字,俯身查看他的气色。太医们忙赶上来为他切脉,却半晌之後面对严曦期待的眼神畏缩退怯了。严曦看他们的反应心头立刻冷了大半截。他痛苦的看著恬熙,张口喊道:“爱妻……”嗓子眼里却像堵上了东西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恬熙黯淡无神的看著他,“……”他艰难的张口,昏睡了多日的嗓子难以自如发声。一旁严曦急的几乎要落泪“你要说什麽?你要说什麽?”他只见恬熙已经苍白的嘴唇几度开合,终於发出声音来“把……”严曦将耳朵贴上他唇边,问道:“把什麽,你说吧,朕都答应你!朕什麽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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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葬在你父皇身边吧!恬熙竭尽全力攒足最後的力气,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可就在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一眼看到了严曦身後的人们。他的孩子们,还有他的族人。原来他们也在这里,看到他醒过来便一起围了上来。看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在那一刹那他克制住了涌至嘴边的期盼,并为自己做下了最後一个决定。

“把…承欢殿……封起来!”他终於说出口了。严曦听清楚了他的意思,却是不解,他疑惑的喊了声:“爱妻?”恬熙看著他,泪水夺眶而出:“夫君…我害怕你忘了我,爱上别人。我害怕你会让别人取代我的位置,夫君。”他说著说著,泪水越流越凶,神色凄婉。严曦顿时潸然泪下,他握著他冰凉的手,许诺似的说:“不会的…爱妻,没了你,朕还会爱谁?谁还能取代你在朕心中的位置?”恬熙听著他的告白,泪水却不曾停止,他缓缓摇摇头,继续说道:“夫君…你可以宠爱别人……可…请别让他们越过我,求你…我心里难受……”他果然痛苦的闭上了眼,严曦心如刀割,眼圈也开始红了:“不会,朕一生一世只爱你,除了你,谁都不配做朕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