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难忘枝(1 / 1)

听闻弟子明月说,村口居然来了官兵!菩道子抄起剑奔过去,那明月跟在后面可不一会儿就跟丢了,被师父落在后面。

见进村口土路上,一小道童与一官兵对面站着,官兵有些鼻青脸肿,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菩道子闪上前去,见清风手持木剑,立在官兵面前。二人未动刀兵,只将那官兵拦住,未上前来强行进村,菩道子见清风安然无恙,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再观对面官兵,腰别官刀,身穿官袍,牵一褐色壮马。

仔细去看,那官兵有些鼻青脸肿,腰间有一金色令牌,这不是前几日在街上被打的那个官兵吗?居然追到了这里?那日菩道子虽压低斗笠,可山羊胡子极为好认,官兵见了吓得后退了两步,瞪大了双眼。

“这位大人。”菩道子双手抱拳问道:“不知大人有何事?突然光临如此山村僻壤?”

那官兵虽认出菩道子来,却未敢提起当日被打之事,掏出令牌来。

“不瞒道长,奉镇西将军,西雨大人之命!在贵村寻一个人。”那金色令牌上,印着一个“西”字。

“西雨?是她?”菩道子心里暗想:“这西雨与我早就无了关系,此番派人前来作甚?”

菩道子问道:“不知大人所寻何人?又有何事?”

“所寻之人名为林巧儿,是中郎将林大人的妻子!”

“村子里都是些山间农妇,不曾有什么中郎,也没有什么中郎妻子。还请大人到山下镇上去寻。”菩道子甩了甩手,背身将要离去。

“道长!我有要事找那林夫人!还请道长行个方便。我跟那林夫人已经数日,一路追随马车车辙印方才到此,还请道长通知一声。”那官兵双手抱拳好似请求一般,丝毫没有在花酒楼街上的气焰。

道长背对着官兵,“大人还请回吧。清风、明月你二人好生看守,莫要让外人进来!”

“是,师父!”

菩道子尚未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白刃骤出,转身剑指那官兵,提起嗓子道:“还望大人莫要硬闯!若是伤及我徒儿,定叫你身首异处!”话毕收剑拂衣而去,山风忽过,不留踪影。

菩道子回道观去,进了门正碰见巧儿。“林夫人,外面已有官兵追来。”

“什么?居然追到这里?那该如何是好?哎呀,这一来岂不是拖累道长了嘛!”巧儿神情担忧,眼珠忽转忽停。“来了有多少人马?”

“只有一人一马,那人说是西府的人,点名要来找你!”道长捋着胡子思考,不知道这人来到底有何目的?前些日子追来的飞柳猿与千毒机二人都被打退,如今这官兵敢一人前来,又未见其硬闯,甚是不解。

“西雨大人的人?道长可确定?”巧儿听见是西雨将军的人神情立即松懈了许多。

“正是!那人还持有‘西’字令牌,断然不会错!”

“若是如此,道长可将那人引来?”

“这是为何?”道长心中不解,听那林巧儿解释,方才知那来龙去脉。

原来,那林巧儿原为那西雨将军的女眷,本就是西府之人。后因机缘巧合认识那中郎将林壁,二人本想私奔远走高飞,却事情败露,被西雨大人发现。西雨乃巾帼英雄,倒也是通情达理,又爱惜自己身边女侍,既已知晓此事无法阻拦,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自己做媒,将那巧儿嫁于林壁,因此二人对西雨大人感恩戴德。可谁料好景不长,林壁在宫中犯下弥天大错,林壁为保夫人周全,求那西将军。那西雨将军如此重感情,岂愿意林壁夫妇二人命丧黄泉,做对亡命夫妻?便设计二人各驾马车,从东、西二门出逃。虽东风将军掌管本次缉拿一事,可一人怎能东西两方兼顾?西门大人为迷惑他人,便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方法,叫一空马车坠下西边悬崖去,到时追问起来,也可报是巧儿出逃坠下崖去了。

“没想到西雨这个单身婆,居然如此通情达理!”菩道子听巧儿解释后面带笑容,透出桃花相。“既然如此倒不是什么坏事,可贫道终有些不放心,不能叫那官兵摸清楚村里交通地势。这样,贫道陪同林夫人去见那人,一探究竟便知,可好?”

“这样更好,有道长在我也放心。”

二人见了那官兵,那人走上前来,菩道子有所提防,怕是朝廷里派来的杀手,挡在巧儿前面。见道长心存戒心,那官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来,道:“西雨大人本想赠予林大人与夫人二位的,奈何!唉…”

见那官兵提起自己夫君时透露出哀息,惊恐失色,上去抓那人衣领,提高声音问:“我夫君!林壁!他怎么了?”

那人不敢正眼瞧巧儿,抽出巧儿手里衣领,双手抱拳,低下头来:“本,本来此物乃西雨大人想赠予林氏夫妻二人,叫二位重新做个世外夫妻。谁…谁知那夜我出来之时,宫里已经将…将…”

“将我夫君怎的了?将我夫君怎的了?”巧儿听到此激动不已,恐不幸将至,冲上去打了人几下追问。

那人用手臂挡了下来,倒也不是很重,双手抱拳“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林,林壁大人已经被处死了……”

晴天霹雳打在了巧儿头上,不幸还是降落于此了。

巧儿双瞳放大,浑身无力,倒在地上。清风、明月二人赶忙上前相扶。

那官兵跪在地上,心有愧疚一般,双手托出西雨大人的小木箱。林巧儿哀痛欲绝,哪有力气去接?明月上前接下,交于了菩道子,那官兵转身驾马离去。巧儿已摊倒下来,若不是有两位道童扶着,怕是已经倒在地上。菩道子,也是一脸哀伤。

“哗——”这雨,伴随着林大人消息的霹雳,一起降到了巧儿身上。

“往年三寸山此间正是干燥时节,未曾有一滴雨水,今日怎有这般大雨?”明月看向师父,想从师父这里寻求答案。菩道子痛心疾首,牙齿紧咬着嘴唇,眼神低沉坚毅,雨打在师父脸上,双眼发红,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四人在雨中尽湿,两道童搀着林巧儿跟在师父身后走,清风、明月从未见过师父走的如此之慢。待四人到了道观,漆黑已经占满了天空,清风明月二人扶巧儿进了房间,师徒三人也各自回屋休息了。

自那官兵离开后,师父就一直没有说话。自半夜四更起,巧儿的哭泣声就未曾停过,直至破晓。

这几日巧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不出。菩道子也不教徒儿,日日在院里发呆叹气,整日水米不进。

这般光景,持续了三日,这三日夜晚,夜夜有女人哀泣之声,吓得村子里孩童啼哭不止。三日之后清晨,突听见巧儿房门一声响,随之是跑出去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几步后停了一下,好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后又闻脚步声越来越小。

冲出门的巧儿姑娘直奔村外,恰逢清风、明月两位道童,没有搭理,往山头上奔去。清风见状,直奔道观而去通报师父,待菩道子追上的时候,见巧儿姑娘已站在山崖边准备向下跃。

“万万不可!”菩道子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恰好抓住巧儿手臂,拉到离山崖约三步之外的地方。

巧儿欲挣脱开来,可怎挣的开菩道子的气力。“放开我!我如今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当初我夫妻二人约定一同逃出来,寻个地方做个世外夫妻,好生过日子…现在地方是有了…可我夫君呢!放开我…我不如从此跳下去陪我夫君!”

“林夫人!”菩道子一把将巧儿拽了回来,拦在其面前。“若是林大人见了你如今是这般模样,他会安心吗!”菩道子冲着巧儿怒吼:“况且你已经怀了林壁的孩子!那是你们二人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联系了!也是林壁唯一的血脉!”

巧儿被惊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日渐变大的肚子,脑海里映着林壁的模样。过了许久,直至太阳从天际线后完全露了出来,巧儿起身,独自走向村子的方向。菩道子跟随其后,隔了三五步的距离,生怕巧儿又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巧儿虽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可终日来魂不守舍,在院里不是打破了碗,就是将树叶垃圾倒在了院子里,依旧无法从悲伤之中走出来。菩道子见状,请巧儿进书房说话。

菩道子拿出那日西雨大人赠来的木盒,将其打开,里面有蓝色树枝两根。

“此物名为难忘枝,乃人间少有稀品,这西雨,居然弄到了一对!”菩道子见这散发奇特湛蓝之色的枝条,也赞叹不已,“食下难忘枝者,可忘记一切烦恼痛苦,开启新的生活。西雨大人本愿是你二人找个避开世俗地方,食下此枝,可忘记朝廷之事,做一对快活夫妻!”

巧儿见难忘枝,一把从盒中夺了一个,将要塞进嘴里,夫君的逝去已经让自己痛苦不已,可孩子怎么办啊?为了让孩子不卷入世俗之争,吃下此枝好生将孩子生下扶养,倒也是个好主意。

“慢!”菩道子按住巧儿手,难忘枝停留在嘴边。“林夫人需在食用前想清楚,想要忘记些什么,方可食用。”

巧儿定了一下,果断塞入嘴里。

“今后,你还叫巧儿,与丈夫林壁在外走镖,不幸丈夫摔死山崖,便带着腹中的孩子在此生活。”菩道子话毕,巧儿昏睡过去。扶进房后菩道子便出门,给巧儿在村里寻了个住处,好以后长久在此生活,并心中暗自发誓:“定要守护好故人之子!”

那官兵回凌霄城去,入了西府,不久出来后,却到那司徒府上去了。

那司徒大人听得津津有味,站起身来收了折扇,道:“好,这西雨将军虽保住了巧儿,但巧儿大可能会因为哀伤,服下难忘枝。这一来也不会前来寻仇,扰宫中秩序。可那阻拦之人,姓甚名谁,什么模样,你可曾知道?”

“回大人,那人山羊胡子,剑术不凡,是三寸山上的道士。”

“道士?”司徒大人又开了折扇,在厅里来回踱步,“三寸山的道士?这道士居然能抵挡了飞柳猿千毒机二人?”司徒大人思虑了一会道:“好了,你下去吧,我自会派人处理。你继续留在西府那里,有什么事情尽快来报!”

“是!”那人起身准备离去,却听司徒大人有话,将起未起。

“今晚之事,你可知道怎么说吧?”

“小人从未来过司徒大人府上!从未来过!从未来过!”那人跪在地上连拜了几下,见司徒大人点头允了,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