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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我看你就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麦子快些吧。”

这还算是好听的,一边陈伯干脆把蔡家的上辈都挖出来:“你家上三辈不是还出了个探花郎吗,怎么到你这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了。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的宅子现在都成了茅草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蔡淳蒙头割麦,下手从来没这么快过,眼眶里因愤懑起了层水雾,看到的一切都重了影,干瘦的手背骨节青筋凸得骇人,仿佛要从皮肤下面爆裂出来。

“怎么还不理人呢,这圣贤书是读傻了吧。”

周遭人你来我往的,越说越难听,难得有几人听不下去了,替蔡淳说了几句,立时被更难堪的话淹没。

镰刀扫过麦秆,过了头,无声地在小腿上留下一道血条子,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蔡淳毫无知觉,像被谁控制了般,放空五感,只是麻木地动着手。

“呀!蔡大哥,你割到腿上了!”人群中有个少年嚷了一声。

众人这才把视线转到蔡淳的镰刀上,刀刃沾了不少血,连带周遭一边的荞麦梗都被染了色。

那少年见蔡淳手还没有停的趋势,忙冲上去,一把把那带血的镰刀夺了下来,往地里一扔。

蔡淳这才回了神,推开少年,拾起镰刀,拖着步子走到田边书箱上,颓然坐下,习惯性的打开竹扣,探手拿书。

一道雪白的影子像道风似的窜了出来。

还未等蔡淳反应,苍碧就已经一路从田边过泥泞斩荞麦,杀到了说话最难听,还犹在抱怨蔡淳弄脏了荞麦地的陈伯跟前,沿着裤腿一路攀上,抬起指甲完好的爪子,给陈伯和心一般黑的脸送了三条血道子。

“哎哟喂!哪来的死猫!”陈伯抄手来抓。

苍碧仗着身子小灵活,一溜烟跃入麦地里,往人烟稀少的方向一通撒丫子狂奔,片刻就没了踪影。

“陈伯。”王老六把他拉下身来,“你瞎啊,那哪是猫,分明就是只白狐狸。”

陈伯霎时就忘了脸上的皮肉痛,弓身伸着脖子问道:“你看清楚了?真是那只狐狸?”

“一清二楚,就是我先前说的白狐狸,皮毛能卖大价钱的那只。”王老六几乎想把脸贴到地上去,生怕周围人要抢他钱财似的,话音也放到了最低,“还是从蔡书生的书箱里窜出来的。”

荞麦地里的贪婪,苍碧一点不知晓,一路跑到山下的小溪边上,回望后面,一个人都没追上来,这才一滩烂泥似的往地上一趴,喘得半点形象都没有。

“这书生是不是傻啊,人家说那么难听,他倒好,一点反驳的话没有,还砍起自己脚来。”苍碧怒其不争地拍了一爪子湿草地,溅了自己一脸露水,“小黑,你倒是说说,他那样能考上秀才才是奇了怪了。”

“光会读书了。”小黑简短地评价完,照先前的样子用溪水给浑身脏泥的小狐净了身,临了缠到被水沾湿的断甲伤口上,把黏连的毛发一点点用乌黑的身体扒开,得伤口碰了水。

“乡试都考不过,哪算会读书。”苍碧甩了甩身子,水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到草叶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坚实的脚步声。

“谁?”苍碧猛然回过身,视线立刻被一大团黄色盖满了。

“媳妇,你可算回来了!”黄灿灿的大老虎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只给娇小的白狐留出个白脑袋。

脖颈一圈红棕毛的小兔不知从那丛毛发里钻了出来,竟然还没被大虫拆吃入腹,鹦鹉学舌般一迭声叫着:“媳妇……”一团身子又隐没在黄毛里。

“谁是你媳妇!闪开闪开!”苍碧抬爪子推搡山一般的岿然大虎,心里叫苦连篇,总不会又要被逮回山洞里。

果然,老虎爪子一揽就把苍碧拦腰搂了起来,粗狂地往肩上一甩,大摇大摆地往山上走去。

远处踏破草叶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苍碧想着那个不要命的,送上门来喂老虎,扭过脖子一看,却见正是那傻书生。

蔡淳小腿前面一片暗红,步伐急躁又凌乱,好几次险些被草叶间的乱石绊倒,破得七零八落的裤腿被他简陋地绑在伤口上,半干的血和布料黏连在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面对四肢着地都几乎有一人多高的老虎,他脸上的畏葸之色显露无余,却没有掉头就跑,反而一步一步小心地靠了过来,对苍碧唤道:“过来。”

“我也想过来,他按着我呢。”苍碧扑腾了数下,未果。

蔡淳一时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两手抄起一块大石,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一声,朝老虎按着白脊背的大毛爪砸了下去。

第6章落魄书生与萌宠白狐六

“你傻啊,砸到我怎么办!”苍翠嚷嚷着,吓得眼都来不及闭上。

那大石险险与他的脊背以毫厘的距离失之交臂,而小虎只能赶忙放开爪子,苍碧就趁着这间隙,蹭的窜了回来,朝救了他急的书生飞奔过去。

蔡淳蹲下身子,稳稳接住苍碧,往怀里一搂,盯着老虎怒然的圆眼,退了一步。

老虎粗壮的嗓中发出警告般的吞咽声,蓦地沉下后腿,离弦之箭般,眼看就要飞射而出。

蔡淳伤俱交加,呆立在原地,竟不敢再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狐鸣猝然打破压抑的惊恐。

“你敢咬他,我拍死你!”苍碧吼道。

虽然他泉水般清冽的嗓音让这句威慑听上去,并没有多骇人,小虎还是奄了下去,仿佛真被媳妇数落得一无是处,过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大王,凭什么连两条腿的人都不能吓唬。

大老虎好不容易拾起为虎的自尊,抖擞着再次挺直,苍碧又道:“你连兔子都不敢吃,还咬人呢,有种先把你身上那只兔子给吃了。”

小虎开得荤不多,也不是没吃过兔子,只是这一只不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是长得不一样吧……总之每次要下嘴时,总会鬼使神差的没了胃口,就让这小家伙留到了现在。

“媳妇……那你啥时候回来?”小虎不愿吃兔子,只能妥协了。

“你不咬他,我自然会回来。”苍碧一点也不想回来,当务之急是先全身而退。

小虎大概脑袋里的玩意都长到了身子里,乐颠颠地点了点头,摸了把被淹没在毛海里的兔子,送给他虎生涯里自以为最撩人的恋恋不舍的眼神,乖顺地上了山。

苍碧与蔡淳几乎同时出了口长气,前者为保住了自由,后者为保住了性命。

蔡淳腿伤得不轻,要瞒过母亲显然不容易,他沿途不断摸索着生在地上的蛇衔草,采了一大把,放到一块光滑的大石上,捡了两块小石,捣弄着。

苍碧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正是涂在自己指尖上的,不好闻的绿色草糜:“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