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醋了(1 / 1)

明帝自问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野心有欲望,并且能真正做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出身皇族,从来不会缺少可以为他纾解生理需求的暖床人。

成为皇帝后,因为身上有责任,所以他有了后宫,有了儿子。可是后宫的女子和文子,对他来说只是一些消遣的玩意儿,从来不值得他为他们多费心思。而且明帝的性子里有着很冷情的一面,有了四个儿子后,他自觉完成了“任务”,对后宫的妃嫔侍君便冷了起来。平时只是根据后宫线眼的呈报,把后宫控制在一定的平衡里。

明帝没有再立后,一是因为觉得后宫里没有一个人配得上站在他身边,二是他是那种国事家事天下事通通尽在掌握中,面面俱到的人杰,他不需要什么贤内助来为他固守后方。

他这样一个控制欲旺盛,心硬如铁,总能把感情排在后面的帝皇,居然会控制不住,亲吻他才七岁的小外甥?

诚然,明帝承认滕辉月在他心里有着非常特别的位置。因为滕辉月是他懂事明理的嫡亲妹妹的儿子,同时也是他的心腹重臣滕祁山的儿子,因为滕辉月不是动辄得咎的皇子,可以放心表露喜爱,也因为滕辉月与他投缘,和他亲近,待他极好,更因为,滕辉月就是滕辉月,是独一无二的元徵雍主。作为舅舅,明帝愿意极尽所能地宠他纵他,保他一生富贵平安。

但明帝没想到,这种没有底线的宠爱,会因为一时的触动变了质。

天知道,滕辉月只有七岁!饶是明帝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狼狈,却是一时分不清是对谁产生的。

然后是疏远的决定。

扪心自问,明帝这个决定下得正确迅速,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把滕辉月捧在手心疼爱了足足七年,对他好与他亲昵已经成为习惯,一时全部抽离,明帝相当不好受。

滕辉月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明帝的心情起伏不定。没有人再用软糯香甜的声音迭声叫他舅舅,揽住他的脖子向他撒娇任性。没有人再在宫里横冲直撞,折腾个天翻地覆。没有人再陪他睡觉,让他在疲累时得以安眠。没有人为他的废寝忘食跳脚,扮成小月子逗他开心,哄他用膳……

明帝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否则,他的心思一旦被人发现,先不说郑太后、妹妹齐敏、滕祁山他们如何想,光是面对天真懵懂的滕辉月,他就觉得无颜以对。

等滕辉月懂事了,他定会觉得舅舅龌龊恶心……

明帝意志坚强,尽管非常舍不得,还是在郑太后旧事重提,暗示要把阿樾嫁给皇子时,点头松口。

明帝从各种渠道得知他的大儿子齐明曜和四儿子齐明炎和滕辉月亲近,尤其是齐明曜,恐怕是从郑太后那里得到提示,知道自己是滕辉月未来夫婿的重要候选人后,变得更加积极了。他本来就喜欢滕辉月,如今则是致力于两情相悦。

明帝想到有一天他的宝贝儿会穿上大红的婚服嫁给齐明曜,从此属于他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明帝还是一阵烦躁,有种被抢走心爱之物的感觉,想把胆敢动滕辉月的人挫骨扬灰……

明帝极好的忍耐力只到这一晚。

这一日是安国公滕海的二儿子滕祁岳的婚礼。滕海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知道他有心重用滕祁山,已经主动退让了不少。他的另外几个儿子更是被他明着暗着压制住。明帝看在他的份上,派人送去一份厚礼。

正巧齐明曜在御书房外求见。如今他已经够年纪参与政务,明帝准许他上朝,并在有问题时可以请教他。

听到明帝要派人给安国公府送礼,齐明曜突然道:“父皇,可否让儿臣走这一趟?姑姑和阿樾都在安国公府。”所以派一个皇子出席婚宴并不是一件什么惊奇的事。

“送礼只是借口,阿曜是想见阿樾,对吧?”明帝本该颔首同意的,但冷不丁道出如此一句。

齐明曜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拱手向明帝躬身行礼,轻轻“嗯”了一声。

——明帝觉得他这种“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态度十分碍眼。

齐明曜带着贺礼到了安国公府,下午却传来口信,他受到福康长公主的邀请,在公主府留宿一晚。

无缘无故的,不愿沾染皇子间的皇位之争的齐敏怎么会突然叫齐明曜住下?

“……事实上是月殿下留的大殿下。”传话的人据实已报,小心翼翼地点到即止。

明帝的脸瞬间黑了。

“大殿下还建议,和月殿下同睡一床……”

明帝的脸更黑了,简直乌云密布!把传话的人骇得伏跪在地上,不敢再说。

“还有呢?”

“月殿下没有答应。”

明帝脸色稍霁,可是依然对齐明曜的先斩后奏、登堂入室感到不悦。

不过,他坚强的意志令他答应了让齐明曜留宿公主府。但傍晚时,他终究没有坐住。

再一次,悄然无声地潜入栖月小筑。

齐明曜和滕辉月在外室下棋,时不时低语谈笑时,明帝坐在内室的一角,安静听着,手边,是睡得四仰八叉的滕辉然。可是这张天真无邪的睡颜没有吸引到明帝分毫。明帝狭长的凤目看着屏风,神色肃穆,仿佛在思考什么。他一手靠在名贵的雕花大椅上,修长尊贵的大手慢慢地一握一松,无声又充满无形的张力。

等齐明曜离开,明帝才慢腾腾地出现在床边。

夜明珠的亮光足够这对阔别近半年的甥舅看清对方的神色。

明帝凤目幽深,显得十分高深莫测,滕辉月脸上则是纯然的惊喜!

“舅舅!”滕辉月低叫!说罢,撩开被子站起来,用力一蹬,跳到明帝身上。

明帝托住他的屁股,把人抱在怀里。

“原来阿樾还记得舅舅啊……”这是标准的倒打一耙。

“不记得了!舅舅是谁?”滕辉月气哼哼道,与此同时,用力抱住明帝的脖子不放松。

明帝空出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含笑道:“这样记得了吗?”

“啊……舅舅……您……”滕辉月被明帝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脑袋空白一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明帝云淡风轻地挑眉。

这淡定的态度立刻把滕辉月震住了。他觉得也许是他大惊小怪了。

可是平时都是亲脸颊的,肿么突然亲嘴唇窝……

见滕辉月红着脸,捂住嘴不知所措,很快又勉力镇定下来,明帝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没有再做什么吓他。

——宝贝儿还小,慢慢来。

“怎么了?”明帝问。

“……没、没什么。”滕辉月嗫嚅,偷偷瞧他。

“不想看到舅舅吗?”明帝抱着他坐在床上,直视他,“还是,有阿曜就够了?”最后一句,语气很是微妙。

“哪有?”滕辉月反驳,一时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抱怨道,“明明是舅舅不想看到我……”说着说着又来气了,握起明帝的手,凶巴巴地……小小咬了一口,到底没舍得真的用力。

被咬的人发出低沉的笑声,十分好听,俊美威严的脸上露出令人怦然心动的柔软。

滕辉月看呆了。

直到明帝捏着他秀气的鼻梁,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狗崽?牙还没有长齐……”

滕辉月回过神,暗骂自己色迷心窍,居然被明帝无意间(?)散发的魅力给晃花了眼。

“舅舅是大坏蛋……”滕辉月嘟嚷。

“嗯?”明帝向着他的腰间伸出一根尊贵修长的手指。

“呃,舅舅最好了!舅舅天下第一!”滕辉月立刻见风使舵,抱着明帝的手臂甜言蜜语,不让那根不怀好意的长指靠近他怕痒的小腰。

这副献媚的小模样实在可爱至极。明帝忍不住倾身,克制地吻了吻他的唇边,然后趁滕辉月又一次愣住时,把他压在床上。

虽然明帝没有把全身重量压在滕辉月身上,但依然被那股力度压得动弹不得。他纤长的四肢徒劳无功地动了动,像只受了禁锢的小动物,眼里浮起困惑和恼意。

明帝突然一个翻身,让滕辉月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滕辉月刚松了口气,便听到明帝用低缓的声音,一字一顿道:“阿樾,舅舅想念你。明日,跟舅舅回宫,好不好?”

滕辉月重重一震!心里因为明帝对他长达半年的不闻不问而产生的不满失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无踪。

他强势而无所不能的舅舅承认想念他,还认真征询他的意见,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宫。滕辉月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

“……好。”滕辉月把脸埋在明帝肩窝,用力蹭了蹭。

明帝把滕辉月拢到怀里,和衣与他紧挨着睡在床上,为他掖好被角,低低道:“舅舅最喜欢阿樾了。”

滕辉月想不到明帝会冒出这么一句,忍不住跟着笑:“阿樾也最喜欢舅舅了!”

“舅舅是说真的。”明帝轻轻道。

“阿樾也是说真的。”滕辉月肃容道。

“……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明帝说得意味深长。

“呐,舅舅,我们拉钩……”

“好,拉钩。”

一大一小两只么指在被褥底下扣在一起,认真地对彼此许下一个承诺。

第二卷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