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诅咒 (11)(1 / 1)

掖着,而且他心里尚存着疑惑,他总觉得齐明曜其实知道滕辉月在哪里的,故而又问了一遍。

齐明曜放下药碗,靠在床榻上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讥讽。

如果真的敬他是兄长,又怎么会不停追问嫂子的下落?

他的腿是废了,皇位也保不住,但不代表他的脑袋也不管用了。齐明炎打的是什么主意,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清楚得很。更何况,齐明炎背后还有明帝的默许。

他无能,护不住阿樾,要退位让贤也怨不了别人。齐明曜心里黯然。

现在他只担心如果阿樾真落到齐明炎手上,两人会闹出什么事。以阿樾的性格,必定不会同意以嫂子的身份改嫁齐明炎的。阿樾一心要等明帝,齐明曜努力了十多年依然得不到他的心,凭齐明炎,又真的能打动他吗?

而且齐明炎没有他的气量,若他强逼阿樾,阿樾奋起反抗……他担心齐明炎会伤着阿樾。

莫说齐明曜真的不知道滕辉月身在何处,就是知道了,告不告诉齐明炎他都得再三斟酌。

齐明炎对上齐明曜的目光没有半点退缩。滕辉月是他的执念,对他意义非凡,仿佛只要得到滕辉月,他这辈子所有不能得到的一切就都能得到了。为了滕辉月,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岂会在意齐明曜的想法?

滕辉月和齐明曜之间,滕辉月对齐明曜无情自然最好。若滕辉月对齐明曜念念不忘,等于他多了一个筹码让滕辉月妥协。得不到滕辉月的心,他也要得到滕辉月的人。他可以用一辈子和滕辉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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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炎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代文帝成为元徵的新帝,新一年改元为承乾。

登基后,宣帝齐明炎除了提拔原本忠于他的臣子,依然重用文帝时用着的大臣。文帝在位的时间太短,这些大臣大多是明帝在位时的班底。因为战乱期间身为太上皇的明帝不知所踪,齐明炎此举是表示对太上皇的尊重。

新官上任三把火,齐明炎成为皇帝后第一道下的旨是封滕辉月为皇后,封文帝唯一的儿子齐君绝为太子。第二道旨意则是迁都洛阳。

这两道旨意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立太子是为了让登基变得名正言顺,立皇后更多是齐明炎的一意孤行,所有反对意见统统被他摁下。而建康被战争毁了一半,作为皇都已经不合适,迁都是应有之义。

而宣帝也决定把和滕辉月的大婚放在洛阳举行,作为迁都后的第一件盛事。

安国公滕祁山和福康大长公主公主齐敏携子返京,宣帝亲自出宫迎接,可惜这两位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尤其是滕祁山,差点想对他饱以老拳。宣帝很恭敬地把他们“请”回国公府,暂时软禁起来。

齐明曜知道后暗自摇头,更不看好滕辉月如果回来会怎样和齐明炎相处了。被阿樾知道齐明炎软禁他父母,恐怕他能闹个天翻地覆。

许是很清楚自己一直没有得到过滕辉月的心,齐明曜对齐明炎执意于滕辉月这件事,能用比较平和的心态看待。他只担心以他和滕辉月目前的状况,无法与齐明炎抗衡,怕滕辉月会受委屈。

一直找不到滕辉月的齐明炎渐渐更加相信他是自己躲起来了。他有齐明曜还有滕辉月的父母在手,只要把消息散布出去,不愁滕辉月不回来。

就在齐明炎一时心焦一时放松的等待中,一件事瞬间把他砸懵了——

被他关在文英殿的“滕皇后”不见了!

自从捉住这个假的滕皇后,齐明炎便对他严加看管,文英殿外守卫森严,以保证他插翼难飞。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他是真的滕皇后,齐明炎心尖上的人,对他自然万分恭敬,除了不能走出文英殿外,几乎对他有求必应。而这个替身尽管嘴比蚌还严实,但行动上一直非常识时务,对齐明炎的安排十分顺从,乖得令人无法对他产生戒心。

就在齐明炎的潜意识里都以为他认命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悄悄地,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消失了!毫无征兆!

齐明炎这才察觉到他犯了轻敌的错误!

这个替身能把滕辉月模仿得这么像,必然是精心挑选,经过长期的训练。能调教出这么一个人的,不可能是齐明曜或者滕辉月他自己,唯有手底下能人辈出的明帝!

以明帝对滕辉月的宠爱,能做滕辉月替身的人肯定很受重视,同时表明本领高超。齐明炎被他过于乖顺的动静迷惑了,一不小心就栽了跟头。

齐明炎大怒!铁青着脸把看守文英殿的人全部拖下去打!

自己像只困兽一样在文英殿不停转圈。

替身的失踪打乱了齐明炎的计划。如果滕辉月一直找不到,他怎么向天下解释他的去向?迫在眉睫的就是福康大长公主齐敏要求入宫晋见皇后!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件事又不得对外人道,齐明炎又去找齐明曜。

齐明曜听到千面失踪,心里微微一咯噔,想到一个可能。

齐明炎敏锐问:“你知道什么了?”

齐明曜不动声色,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提醒他。

“皇兄!”齐明炎扫了他包扎着的腿一眼,警告道。

齐明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腿,又转过头看着他道:“嗯?”威胁他吗?

齐明炎被噎了一下。他确实想威胁一下齐明曜,但要说动真格的,他哪会?不是已经冒着颇大的风险把他的命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了吗?

可是要他对齐明曜低声下气,在他好不容易终于在齐明曜面前占上风的此时此刻,齐明炎还真做不到,所以他卡壳了。

“齐明炎,你变了。”齐明曜叹了口气。再见齐明炎,他确实吃惊不少。记忆中那个沉默倔强的小皇弟迅速消失,变成如今这个霸气暴躁的王者。但他在齐明炎身上看不到他能走到今日的睿智。

成功来得太快,他已失了平常心。

听出齐明曜语气里的不以为然,齐明炎脸一沉:“你是什么意思?”能不变吗?明明是龙子凤孙,他却一直被太多人压着,不得不蛰伏忍耐,甚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嫁给自己的兄长都不能说一句,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一句。这股气他憋得太久了,终于等到以前只能仰望的人匍匐在脚下,连那从此高不可攀的心爱的人都唾手可得!

齐明曜的目光变得严厉:“齐明炎,别忘了你姓齐,也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明帝一系的皇族子弟,明帝已经退位,生死不知,他废了,齐明渊已死,齐明勇不中用,阿劫齐君绝年幼还音信全无,真的能顶用的只剩下齐明炎。

如果齐君绝能登位,就得累了滕辉月垂帘听政,身陷争权夺利的漩涡中,还要对上咄咄逼人的齐明炎,若不小心被钻了空子,说不定整个元徵朝会就此倾塌。

齐明曜宁愿滕辉月和阿劫永远不要再回来,让齐明炎死了这条心,专心当元徵的皇帝。

可是看齐明炎执迷不悟的样子,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齐明炎被齐明曜一喝,不禁想起小时候齐明曜教训他的样子。那时他终于从栖霞宫的徐美人的苛待中解脱,养到甘泉宫郑妃那里,郑妃当他是透明的,连维持面子情亦漫不经心,反倒是齐明曜作为兄长,对他多有照拂。虽然相比于对滕辉月的无微不至有着差距,但齐明炎承他的情。

心里升起的怒气不知不觉散了,齐明炎半晌无语,慢慢肃容道:“皇兄,朕没有忘。”他一直以身为齐氏皇族的子孙为傲。

齐明曜脸色略缓:“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那个人失踪了,你不该想不到其中的关节。”

齐明炎被齐明曜踢了出去。他面无表情在小殿外站了站,然后抬步往校场方向走。

射完三个箭囊的箭,把箭靶戳成刺猬,他大汗淋漓地站着喘气,脑袋突然一片清明。

像千面这种久经训练的暗卫,最不会做的事就是擅作主张。虽然他看守得严密,但他应该有着妥当的脱身之法。一直按兵不动,恐怕是时机未到。能让他突然行动的,唯有从外界而来的命令。

这是一个宣告!

有人在告诉齐明炎,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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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辉月坐在明帝怀里,大大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千面那张和他几无二致的脸看,目光不善,并且下意识地揪着明帝的衣袖,一副护食的模样。

他原本是坐在明帝身旁的,但千面来了,一打照脸,滕辉月就不知不觉移到明帝怀里,还有冲动想挡着明帝的眼,不让他看千面。

滕辉月看千面,明帝看他,凤目里含着笑意。他爱极滕辉月这种可爱的吃醋小动作,能从其中感受到心爱的人对他的紧张在乎。

即使明知明帝不会看上一个替身,滕辉月还是不喜欢有一个人和他长得这么像,还让明帝经常看着!

千面对这位金尊玉贵的小殿下也充满好奇。他很早以前开始受训,学着滕辉月的一举一动,顶着滕辉月的脸站出去,能糊弄九成的人,但真正关注滕辉月的人,都能很快看出他是假的。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真正接触过滕辉月,可是他见过的明帝、文帝,还有后来的宣帝,皆对滕辉月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让人不由自主想象这位曾经是独一无二的元徵雍主,接着是文帝皇后,如今又快被册为宣帝皇后的文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魅惑成性。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微微顾着腮瞪着他的少年,骄气又霸道,但因为漂亮得不得了,即使拿着架子,也无法令人觉得生气,只想发笑。

不过有明帝在一旁看着,千面只敢在滕辉月叫他抬起头时飞快看了他一眼,而后迅速低头。小殿下是看着不好惹,明帝则是实实在在的无人敢惹,绝不能在他面前放肆。

明帝环住滕辉月纤细的腰,好笑地问他:“看满意了吗?”

滕辉月曾经妒忌珍妃妒忌得要死,现在知道了真相,发现自己白吃了那么久的干醋,心里别提多别扭。但千面是听令行事,于明帝于他于国都有功,而且还是不能摊在阳光底下的功劳,只能暗地里赏赐,真论起来是受了委屈的。

滕辉月骄纵归骄纵,行事却自有一杆称。

“千面,本宫谢过你了。”他认真道。

千面在暗卫中久居高位,干的又是上位者的替身一职,自有一股气度,不卑不亢单膝跪下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这态度令滕辉月的脸色又好了一点,多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明帝微笑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等他说完了,对千面一示意。

千面向明帝拱手,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吞下,又拿出什么往脸上一阵涂抹,片刻后放下手,明帝便叫他抬起头。

滕辉月眼睛瞪大。

此时千面的脸哪里还有一分与他相像,容貌仅有滕辉月的一分,眉清目秀,神色平和。

这等神乎其技滕辉月还是第一次见,心里十分惊奇,但心里压着的一丝郁闷立刻烟消云散,连明帝的眼也不遮了。

“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明帝打趣,“阿樾不吃醋了吧?”

“我、我才没有吃醋!”滕辉月双颊一红,结巴着反驳。他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戳穿他!

明帝轻笑出声:“当真?那我让千面换回去?”

滕辉月凶巴巴地瞪他:“他立了大功,如今又没了任务,换回去干嘛?顶着别人的脸,谁会真心欢喜!让他做回自己,好好歇一阵子啦!”

明帝知道他必定是不喜欢千面又扮成他的模样,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眼角余光看到垂着头的千面,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他周身气息的变动是察觉到了。

这批暗卫是明帝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对明帝忠心耿耿,明帝对他们也不单是上位者对下属的感情。他们对滕辉月怀着善意是明帝乐见的,但这个互相磨合的过程,明帝不好插手。命令可以下达,感情却不能勉强。

而他的宝贝儿确实孩子气了点,但明显没有令他失望。

明帝对千面道:“做得不错。如殿下所言,你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吧!”

明帝御下严厉,难得赞一回人,千面脸露激动之色,沉声:“属下遵命!”

见过千面以后,滕辉月不知怎地突然变得“贤惠”起来,他兴致高昂地要给明帝做一件衣服!

文子和女子都是主管内院的人,懂事后都会被教导中馈之事,滕辉月也不例外。只是他身份尊贵,性子活泼好动,更喜欢扬着鞭子四处乱窜而不是乖乖留在屋里熟习这些技能。明帝和福康大长公主齐敏又纵着他,即使他一辈子都不碰针线,也绝不会缺了衣服穿,他自然更不上心,所以滕辉月会针黹,但手艺十分普通。

滕辉月本想瞒着明帝偷偷做,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明帝就爱把他放到跟前,走到哪里随身携带到哪里,少见一阵子脸都会微微沉下来,弄得侍候的人胆颤心惊。滕辉月听他话听惯了,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就算不说话各做各事都不会无趣,完全没觉得明帝黏人。

他给明帝做衣服的事到底没瞒住。明帝听说了乐得很,一点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由着他做,还表示无论做出来是什么样子的,他都会穿一穿。

滕辉月受了鼓舞,更用心了。他是个不服输的,学起什么来都能学得精通,还举一反三,会做不好只是因为他不经心。

在十个指头扎破了三个后,滕辉月和针线卯上了,不把针线征服了誓不罢休。

这下轮到明帝不干了。滕辉月扎破第四个指头时,不过眨眼间,他手里的衣服就不见了,冒血的指尖被明帝含住,感受到温暖湿润的唇舌,滕辉月的脸红得似火,害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做衣服被打断了要怒!

精致的眉头还没来得及竖起来,明帝已经抱着他道:“庄子被人发现了,这几天会和阿炎见上一面。你想见见安国公和福康吗?”

滕辉月立刻把衣服的事忘了,脱口问:“那阿曜呢?”

明帝道:“见过阿炎后,就会见他。”

滕辉月偎在他怀里不说话,很奇异地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要对父母说出他和明帝好上了这个真相的心虚感和愧疚感。

经历过一次生离,差点连死别亦无法做到,别说明帝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黏在一起,他也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了。有明帝在,他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都听你的。”滕辉月放松地靠在明帝身上道。

明帝凤目柔和,温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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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五百官兵悄悄把尚处于沉睡中的桂魄园围起来。

一身玄衣的齐明炎翻身下马,望着桂魄园的牌匾一声不吭。

桂魄,即月。而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元徵朝臣皆不陌生,正是出自齐氏皇室最英明神武的帝皇之手,也就是他的父皇——

明帝陛下!

齐明炎从千面的失踪猜到滕辉月回来了,经过连日来的排查,最终把目标定在这个建康郊外的庄子。光是看庄子的名字,已经证实他的猜测没有错。

他狂喜又疑惑。因为事情进展得太顺利,而以他对滕辉月的了解,滕辉月绝不是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人,尤其他隐隐以齐明曜和滕辉月的父母为挟。

心里有了滕辉月会大闹一场的准备,但齐明炎只想把人捉到手里,滕辉月的怒火他可以慢慢安抚。

齐明炎设想过很多种和滕辉月见面的方式,没有一种像此时此刻这么平静,仿佛只要他走进去,他就能得到一切。

这可能是一个陷阱。齐明炎想,可是他无法抗拒。

他阻止了忠心的下属的跟随,让他们原地待命,深吸一口气,独自走上前叩响桂魄园的门环。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齐明炎走进去,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门徐徐关上。

沉默的侍从站在齐明炎三步开外,利落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齐明炎心里微微一沉。他没有多言,只简单说了两字:“带路。”

侍从恭敬地拱了拱手,把他引到园中的亭楼。

亭楼逐水而建,分了两层,华丽堂皇,亭檐四角挂起了灯笼。侍从把齐明炎送到楼梯边缘便止步,退到一边。齐明炎拾级而上,登上二楼,只见昏黄的火光下,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负手而立,气度雍容卓然。

齐明炎一口气堵在心口,浑身僵硬。

他一直心存侥幸。其实从千面的失踪,齐明曜的提点中,他已经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方。如果此事只有滕辉月在背后策动,以他的性格,不会那么拐弯抹角,不动声色。

那么,滕辉月的身边有谁,就是一件费人思量的事。

齐明炎想过几个人,又被他一一否决。他最不愿意想到的人,正是他的父皇,明帝。

他十二岁开始离开建康从军,那时起他就发觉了明帝对滕辉月的态度有异,绝不单是舅甥那么简单。但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令他不敢置信,也不敢再深入分辨。他远离建康,依然留着几个有限的人手随时留意着建康的动静。后来他的实力越来越强,投到他门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派往建康的人也越多。可惜太过隐秘的一些事,在明帝和齐明曜的把关下,无论他的人再如何使劲都触不到一丝一毫。他亦怕手伸得太长露了形迹,故而变得小心翼翼。

他并不知道明帝、滕辉月和齐明曜之间的纠缠,只知道宫里冒出一个珍妃,齐明曜娶了滕辉月,两人还有了一个儿子。

由于曾窥出明帝的心思,他能觉出其中的违和感,但结局是齐明曜和滕辉月在一起了,明帝甚至要让位给齐明曜。齐明曜成了最终的大赢家。齐明炎的目光也全放到齐明曜身上。

——齐明曜身上有他所渴望的一切。只要打倒齐明曜,他就得到了一切。

而明帝,按理说,早已经退出这一场争夺。明帝甚至派人暗中襄助他,让他有了和齐明曜一较高下的底气。之后更是销声匿迹,连突厥军攻入建康,也没有关于明帝的消息传出。齐明炎一直下意识地把明帝排除在外。

因为如果说齐明曜是激励齐明炎奋发图强的动力,齐明炎有信心可以通过努力把他击溃,那么明帝对齐明炎来说,就是一座永远无法翻越的高山。他的成与败,始终在明帝的翻手之间。

即使这一刻他已经是元徵的皇帝,外面有他的五百人把桂魄园团团围困,明帝似乎插翼难飞,但到了庄子门口,看到明帝亲书的“桂魄园”三字仍心怀期盼的他,此时此刻心里升起了心灰与绝望。

他缓缓跪下,声音暗哑道:“儿臣,参见父皇。”

明帝慢慢转过身,看着在他面前矮了半截的小儿子,眼神高深莫测。

“起来吧。”明帝淡道。要真算起来,齐明炎并没有做错什么。齐明曜登基后不是不努力,只是时也命也运也,最终还是被齐明炎迎头赶上,抓住机会得了皇位。凌氏之祸在他们手中也得到彻底的解决。

不过齐明炎用尽手段想得到滕辉月,这一点到底令明帝不快。若不是他回来了,有他挡在滕辉月面前,指不定齐明炎就要得偿所愿了,而滕辉月有的是苦头吃。这不是明帝当初助齐明炎发展势力的初衷。他想要的是每个人都把他的宝贝儿捧在手心。

但无论齐明曜还是齐明炎都令他十分失望。

他的人,果然只能由他来疼。

齐明炎的思绪乱糟糟的,他起了身,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父皇,阿樾呢?”齐明炎踌躇半晌,忍不住问了。

明帝笑了笑,齐明炎能听出其中的冷意:“朕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你的人追杀。他的事,以后你无须过问。”

“什么?”齐明炎不敢置信,失态喊道!

他的人?追杀滕辉月?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绝对没有追杀阿樾……”他怎么可能会伤及滕辉月的性命!

明帝冷冷道:“不是你,也是你手下的人。自己御下不严,还想质问朕?”

明帝没有必要说谎。想到齐明曜所说的,保护滕辉月的人原本是打算带着滕辉月投靠他,后来却失去踪影,他身边知道他痴恋滕辉月的人……把手下的人过了一遍,齐明炎睚眦目裂,狠狠吐出两字:“徐、婉……”

明帝蹙眉,更加不悦。居然有别的女人,还因为妒忌想加害他的宝贝儿,齐明炎在明帝心里又不堪了一分。

“自己回去处置。”明帝道,“既然坐上了皇位,便好好为社稷江山造福。”

齐明炎捏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明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这辈子,滕辉月他是别肖想了。而他明明是有机会的!若他早一步接到滕辉月,没有因为徐婉背着他擅作主张而和滕辉月擦肩而过,滕辉月会是他的!

如今,一切都功亏一篑!

他甚至没有胆量去挑战明帝的权威,因为这是一个必输之局。即使明帝什么也不做,只要他站出来,元徵朝上下所有人都会向他屈膝。

单是建康城外不属于他的勤王兵马就足够让他喝一壶。这时他已经想到为什么那些人会那么配合他击退突厥军,而袭击突厥皇帐的那支奇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明帝已经退位,但他手里的势力依然深不可测。

他不能冲动不能犯傻。起码,现在不能!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求您,求您让儿臣和阿樾见一面……”齐明炎以前所未有的软弱哀求道,“就最后一面……”他走到今日拼凑出来的版图,注定要少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块。他只想再见滕辉月一次!他无法想象自己披荆斩棘一路走过来,却连心上人的一面都见不到!

就算明知会惹怒明帝,他也要求上一求……

明帝摇摇头:“见不见你,他会自行决定。此时,他不在这里。”

“那他在?”齐明炎迫不及待问。

明帝淡淡看着他,勾着唇不语。

☆、完结章

深秋夜凉,齐明曜躺下了,迟迟没有睡着。

他知道今晚齐明炎去了哪里,仿佛能预见他的结局,又仿佛什么都一片迷蒙。

毫无睡意地躺到深夜,他坐起身。他腿上的伤没有好全,动起来不便,声响弄得有点大,立刻惊动了在外间侍候的陶福。

这个从小侍候他的太监日前被齐明炎送过来,瘦得仿佛成了一个纸人,扑倒在他脚边嚎啕大哭,之后开始寸步不离他左右。

“主子?”陶福慌忙走进来。齐明曜登基后,陶福改口叫他“皇上”,可是如今他们在齐明炎手上,对外齐明曜还“崩”了,陶福怕惹怒齐明炎他会对齐明曜不利,只能改口。但叫“殿下”又不甘心,故而改叫主子。

“别慌,我没事。”齐明曜道。

陶福连忙把袍子披在他背上,以防他着凉。齐明曜受过重伤,身体还虚弱着,尤其是他的腿,陶福几乎见一次就想哭一次。他见惯齐明曜为皇子为帝的意气风发,哪想到有一天齐明曜会沦落到失了身份瘸腿的惨境?心里的悲伤是止也止不住。

倒是齐明曜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这么多年以来,明帝对他们这些儿子一直一视同仁。但因为年纪和母族的关系,从小到大,齐明曜一直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有最丰富的资源。最后,明帝选择了传位给他,让他得到最好的,把一切托付给他。可是于私他没有照顾好滕辉月,于公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国家,他深深觉得自己愧对了明帝,辜负了所有人对他的期望。若不是明帝留了一手,齐明炎又是个争气的,最终守住了元徵,齐明曜就是以死谢罪也无颜面对齐氏的列祖列宗。

所以齐明炎夺了他的皇位,他不怨恨。他的腿瘸了,也许正是天意,让他和齐明炎不至于兄弟相残,令齐明炎背上杀兄的罪名。

齐明曜自嘲一笑,旋即又觉得茫然。事已至此,他已经不知道他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难道一辈子被齐明炎囚禁在这个小小的宫殿里,每天抬头看着这只有方寸的天地?

若不是放心不下滕辉月,恐怕他已经消沉得不成样子。

“……我出去走走。”齐明曜沉默半晌,轻轻道。

这时三更已过,正是人最倦的时候,殿外处处秋景,凉风阵阵,实在不适合出去。陶福看着齐明曜平静的脸色只觉得心痛,无从劝起,低而顺从地应了一声,为他披上厚厚的大氅,扶着他坐上轮车。

小殿的院子不大,种着几颗栾树,如灯笼般的果实在微光下露出隐隐的轮廓,白日里的绚丽尽数堙没。

齐明曜让陶福退下,他停在树下抬头看,满身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悦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阿曜……”

齐明曜浑身一震,整个人瞬间从混沌中回神,他愣住了,一动也不动,怕只是一个错觉,是他太过思念所产生的错觉。

一缕光缓缓移近,到了齐明曜身前,温暖而明亮。

滕辉月穿着宽大的滚毛边斗篷,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看着齐明曜。他的目光落在齐明曜的腿上,唇抿起,眼眶静静红了。

“阿樾……”齐明曜放在轮车扶手上的十指一紧,哑声道。

滕辉月放下宫灯,半蹲下握住他的手。这一刻,他对齐明曜的担忧终于稍稍放下了。虽然很早已经知道齐明曜没有性命之虞,但亲眼见到了,他才真正感到踏实。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齐明曜伸手,温柔抚上他的脸颊。

“阿曜,别担心我,我一切安好,舅舅找到了我。”滕辉月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带你出去……齐明炎这样对你,太过分了!”

舅舅?父皇……

即使早有预感,齐明曜还是心里一沉,既是欣喜,又是伤感。自他们成婚以来,滕辉月脸上属于元徵雍主的神采消失太久了,也唯有明帝,能令他重新展颜。

他期待又害怕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父皇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齐明曜含笑道,“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滕辉月想起他如今还是齐明曜妻子的身份,脸一白,低低道:“是我对不起你……”

“傻话!”齐明曜语气略重道,“父皇把你暂时托付给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担惊受怕……如今,我亦算完璧归赵了。”他尝试让气氛轻松一点。

滕辉月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垂下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齐明曜像被烫着一样震了震:“别哭,阿樾,别哭……本来就是我在强求……事到如今,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无须自责……”

滕辉月把脸埋在他的手背,无声地哭。

齐明曜的声音哽着:“阿樾,我们和离吧……”

他总是希望自己从小到大喜欢着的人得到幸福,不管这种幸福是不是由他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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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炎带着人离开桂魄园,向着皇宫的方向奋力狂奔时,滕辉月乘着马车悄然无声地离开皇宫,回到桂魄园。神推鬼使一般,两人又一次擦肩而过。

滕辉月回到桂魄园后一头扎进明帝怀里,倦极一般合上眼。明帝珍爱地打横抱起他,走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离开建康。

齐明炎用力推开齐明曜所在的小殿的门,只见齐明曜坐在栾树下,神色平静安详。他的脚边,放着一盏小巧的宫灯。

“……他呢?”齐明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齐明曜,里面尽是求而不得的不甘愤怒。

“走了。”齐明曜轻描淡写道,见齐明炎的脸立刻扭曲起来,他缓缓补充道,“我要了阿劫……齐明炎,我们还年轻……”

齐明炎一愣,思及他这句话代表的意义,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末了,勾着唇喃喃道:“是呀,我们还年轻……”

明帝的身体遭过毒物的戕害,曾经九死一生,到底损了多少寿元尚不可知,而且他本身比滕辉月足足长了二十岁……有阿劫齐君绝这张牌在,不愁滕辉月不回来!

见过明帝后,齐明炎深知他还远远比不上自己这个父皇。但十年、二十年后呢?

他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齐明曜看着齐明炎周身的气势变了,凤目里的笑意微深。

他这一生都缺乏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所以永远无法不顾滕辉月的意愿把他牢牢禁锢住,即使曾经有过垂手可得的机会。既然如此,他宁愿痛痛快快地放手。

无法亲手给心爱的人幸福,那么,就让他来守护心爱的人的幸福。

以日月为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天下河蟹大背景下的结局~~t_t

累得不想说话了~~= =

123

太安十九年于元徵朝而言是一个多事之年,接连的动乱令烽烟四起,人心浮动,帝都建康就此毁了泰半,朝代在短短的时日内经历了三次更替。在新帝的带领下,元徵朝迁都洛阳。

迁都一事关乎国祚,程序繁复,需要多番祭祀测试,定下吉日。建康的王公大臣先行,准备隆重迎接皇帝的銮驾。

不过新帝宣帝是个急性子,行事杀伐决断,不按理出牌。在宣帝的督促下,太安二十年,即改元后的隆启元年三月的第一次大朝,正式在洛阳皇宫举行。

若说文帝处政是继承了明帝的风格,又更加怀柔,宣帝处政则是另一种新的风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经常在朝廷趋于风平浪静时冷不丁投下一个大雷。而且这些大雷通常会在重大的日子里放出来。

在洛阳的第一次大朝,宣帝下了数道出人意料的旨意。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他把之前被众人默认为“殉国”的文帝拧了出来,改封为乾王,同时,正式立年仅一岁零三个月的文帝滕皇后之子齐君绝为太子,令其称乾王为父王,称宣帝为父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议政殿上的王公大臣看到微跛着脚,缓缓走至殿中躬身领旨的前文帝,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前文帝,如今的乾王没有向宣帝下跪,宣帝并不以为忤,还紧接着宣布对乾王的种种优待,比如免跪,殿上赐坐,居于宫中等等,引得人纷纷大哗!

御史们像打了鸡血,宣帝的话还没有说完,个个已经噗咚噗咚跪下,大呼于礼不合,违背伦常等等,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宣帝回以一声冷笑,然后太监打开圣旨宣读文帝从还是皇子到监国到登基以来所立下的功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守卫帝都建康,抗击突厥军,身中数箭,舍生忘死,“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十字重如千钧!

接着开始忽悠,道文帝重伤断气被数人目睹,故有殉国之言传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文帝这位功在社稷的帝皇就此殒命,所以降下福祉,令文帝复活过来。

至于文帝回来了,为何坐在龙椅上的依然是宣帝,则由前文帝,如今的乾王负责解释。

乾王温温和和地摆事实讲道理。

首先,他的腿在战乱中瘸了,元徵的皇帝不该由一个残疾之人担任。他的身体经历重创,精力大不如前,要慢慢恢复调养,不能再为朝政殚精竭虑,大大的不利于国。他甘愿退位。

其次,赞扬宣帝在抗击突厥军时有先祖之风,是个非常合适的继位者。

最后,抬出太上皇明帝亲书的圣旨,言明宣帝已经得到明帝的承认,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明帝还训示这对兄弟要守望相助,同心协力发展壮大元徵,不要再给蛮夷可乘之机。

这次乾王端端正正跪下,拱手向上一礼:“儿臣必谨遵父皇教诲,竭尽全力辅助新君!”

宣帝也跟着跪了,向着虚空拱手:“朕必不负太上皇所托,强盛我元徵大国!”

议政殿立刻跪倒一片:“臣等必不负太上皇所托,辅助皇上,强盛我元徵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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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辉月舒舒服服地半躺在软椅上,拿记录朝中大事的折子当戏本子看。

在建康和齐明曜见过面后,明帝带着他一路到了洛阳,在郊外的一个庄子里住下。滕辉月不知道明帝有什么打算,明帝也完全没有约束限制他,一副他爱做什么做什么的模样。但他清楚以齐明炎的执着,他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明帝对他的压制只会激起他的逆反之心。

不过既然明帝处之泰然,滕辉月也就丢开手不管了。反正无论好的坏的,他都会陪着明帝一起的,而且他对明帝的信心比对齐明曜齐明炎实在要足多了。

唯一比较郁闷的只有要把阿劫送走。

那时滕辉月以为齐明炎囚禁了齐明曜不怀好意,入宫想把齐明曜救出来,没想到齐明曜不肯,提及齐明炎的偏执。明帝和滕辉月已经走了,如果连齐明曜也走了,自觉失去了所有可以羁绊住滕辉月筹码的齐明炎一定会发疯,不知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滕辉月对此心有戚戚然。但他不可能再任齐明曜为了他牺牲自己,齐明曜为了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然后齐明曜提出了要阿劫。

滕辉月大吃一惊,想也不想要拒绝。但齐明曜接下来的话令他不得不考虑。

阿劫是滕辉月生下来的,是明帝和他的独子。他身上流着齐氏皇族血统最纯正的血。阿劫未来想走什么路,要波澜壮阔,还是安稳平淡,该由他选择。而且,齐明炎还有言在先,要封他做太子。

有齐明曜和阿劫在,基本能把齐明炎安抚住了。

这件事滕辉月问了明帝,明帝让他仔细想想,自己决定。

滕辉月很愧疚地发现自从明帝回来后,他放在阿劫身上的注意力可谓少得可怜。他不是不疼爱阿劫,但只要明帝在,他的眼睛就不受控制似的黏在他身上,无论怎样移也移不开。明帝一个眼神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

滕辉月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救了。

最终他决定答应齐明曜的要求。齐明曜那边似乎毫不意外。

在送走阿劫之前,滕辉月把他挪到自己跟前,日夜陪着。阿劫的性子不算太好,颇为霸道,不顺着会闹脾气,以前黏滕辉月黏得厉害。可是在明帝面前,阿劫的霸道就得打个大折扣。明帝对自己的儿子素来心硬,他不像滕辉月那般惯着阿劫,也有办法令滕辉月顾不上阿劫的哭闹。想尽办法都得不到想要的,阿劫只能委委屈屈地咽声了,转而和没有那么喜欢但也挺喜欢的敛羽玩儿。

等他没良心的亲生爹滕辉月想起他时,他已经很黏敛羽了,有没有滕辉月都很淡定。

不过能再和又香又漂亮的爹黏黏糊糊,阿劫还是很高兴的,手舞足蹈了半天,光咯咯笑了。可惜他也就高兴了两天,滕辉月又被他舅拉走了,完全把“趁着送儿子走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共聚天伦”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但阿劫真的被送走了,滕辉月表面上没什么,过了两天却生了一场小病。若不是他拉着,明帝已经派人去把阿劫追回来了。

滕辉月被明帝按在床上休养了十多日。明帝知道他想听关于阿劫的消息,便让人把朝中宫中的事无巨细记录下来,拿给他看着解闷。

别看明帝如今成了太上皇,手上能用的人手依然很多。尤其是最得用的暗部,网罗的人才五花八门,个个都是不得了的精英。滕辉月动用过一部分早已大开眼界。在洛阳住下后,明帝不时会见几个人,没有避开他,让他得以更直观地面对这些人。

有他们在,齐明炎的朝廷跟个筛子似的。如果明帝想,他绝对可以成为元徵的地下皇帝。

不过明帝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基本上他叫人来只是大棒加枣子地训示一番,顺便让他们认认滕辉月。

这些人对明帝毕恭毕敬,忠心耿耿,对滕辉月就是另一回事了。但似乎有人提示过他们什么,他们待滕辉月的态度亦是十分客气有礼。

只要没有冒犯到他头上,滕辉月才不管他们是什么态度。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空理会,明帝的下属更加没有这份“殊荣”。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在齐明炎手下过活的齐明曜,但随着朝廷后宫的消息一桩一桩地传过来,滕辉月变得放心了。

齐明炎给齐明曜的待遇出乎意料的好,俨然有把齐明曜依为臂膀的架势。虽然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总是一个好的开始。齐明炎敢这么高调地彰示兄弟情,想再对齐明曜不利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等到乾王齐明曜请旨与“幽禁深宫”的滕皇后和离,而宣帝不顾满朝的反对一意孤行准了后,滕辉月终于放下了所有负担,日子过得舒心起来。

明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披着狐毛斗篷的滕辉月倚在榻上看志怪杂记,手边放着微微冒着热气的茶和点心,漂亮的脸上满是悠然。

房里暖洋洋的,春天残余的寒气被挡在门外。

滕辉月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向明帝,露出璀璨的笑容,仿佛点亮了天地。

明帝笑了,眼波温柔醉人。

滕辉月不由得站起身,扑过去。明帝抱住他,滕辉月搂住他的脖子呵呵笑:“忙完了?”

明帝点点头,护在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滕辉月亲亲他的脸,感觉到他的脸有些冰凉,下意识地把暖暖的手捂在他的颊上。

明帝拉下他的手腕:“你风寒未好,别忙。”

滕辉月不和他争,拉他去烤火,捧着温茶给他喝:“我不管你忙什么,都要顾着身体,别只是管我。不然,以后我也不听你的。”滕辉月威胁道。

从小到大滕辉月最着紧的就是明帝的康健。事关明帝的康健,他会变得非常凶。之前明帝因为中蛊毒九死一生,滕辉月更加紧张兮兮的。

“等天气暖和一些,我让你看看。”明帝道,他很清楚怎样安抚他的宝贝儿。

滕辉月对明帝在外面干什么没兴趣,但让他跟着,他可以盯紧明帝的身体。

果不其然,滕辉月马上满意地笑了。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有点好奇。明帝做任何事都不避他,这次却弄得神神秘秘的,他在养病中没有多问,明帝也一直没有说。

滕辉月有预感明帝在忙的事和他有关。

是什么事呢?

124

明帝带着滕辉月住下的庄子更名叫望舒园。

牌匾上的字是滕辉月提笔写下,再拿去给工匠拓印雕刻的。字大开大合,挥斥八极,一挥而就,没有半丝文子常见的平柔之气,得了明帝的字九分的精骨,又多了一份独特的肆意,是滕辉月练字这么多年最满意的一副作品。他捧着看得意得不得了,让人拿走时千叮嘱万交代要小心再小心,不能损了分毫。

这副字勾起了滕辉月的兴致,他兴冲冲地拉了明帝,寻了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在园子里写字作画。

不做皇帝了,明帝还是闲不住。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研究他感兴趣的事,诗词歌赋、卜卦易理、花草树木等等,这些他曾学过皮毛的,如今他都想深入研究一下,因为他的性子里有种一股执着,事情做了,就会尽力做到最好。粗浅的涉猎并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只是当皇帝的时候束缚太多,他无法随心所欲。现在得空了,他便重拾起来。

最近的新成果是一种可以充当粮食的高产作物。如果推广成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舒缓大灾发生后出现的饥荒。

为此明帝足足有半年时间天天在忙碌,不是把自己埋在书房,就是外出去田地,还把几个不知从哪里挖来的精通农事的人捉来了,天天捣鼓望舒园外的几亩田地。

滕辉月是必须随身携带的。一来,他担心明帝的身体吃不消,随时准备端茶倒水外加督促他适当休息。二来他就喜欢黏着明帝。明帝去书房他就跟着翻书,明帝去田地他纱帽一戴,揪着明帝的衣袖缠上。

没了名分的束缚,滕辉月终于放下心结和明帝重新亲近。说到这个滕辉月其实很心虚。没有处理好身份的问题,他的确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不想用儿媳的身份和明帝乱来。但他对明帝实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明帝忍不住想要他,只要再花多点力气诱惑,他铁定扛不住,空虚了近两年,他也不是不想要。还好明帝了解他,知道一旦越过了界,他还是会良心不安,所以没有勉强他。

终于解禁了,两人都有些癫狂。滕辉月恨不得就这样化在明帝怀里。他迷恋明帝,光看着明帝就忍不住想拉拉他的手,碰碰他的脸,亲亲他的唇,最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可是明帝有正事,他不好太打扰,于是搭把手帮忙,转移注意力。

明帝认真工作,滕辉月不经意一瞥,眼就挪不动,手上的活也停下,满脸痴迷地盯着他加倍俊美的侧脸咽口水,实在受不了就扑上去推倒解馋。

明帝镇定被扑,顺从被推倒,捏着他的脸颊含笑称之“小色胚”,但一转眼,上下易位,“小色胚”只剩下动情呻-吟的份儿。

在书房里胡天胡地一番总是别有滋味。不知不觉间,书房里的卧榻变得越来越宽大舒适,滕辉月每次见着了都吃吃笑,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明帝从来不会因为滕辉月的“打扰”生恼。用他的话来说,则是想得脑仁儿疼,正好有宝贝儿陪着松乏松乏。把滕辉月哄得找不着北,自觉做了重大贡献。

光是事后明帝餍足的神色,就令人不想计较这事儿中到底谁占了便宜了。

不过另一方面,滕辉月的确做了贡献。他天资聪颖,思维活跃,擅长举一反三,他又在宫中生活多年,所学杂驳,所见所闻与朝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造就了他不凡的见识。平时给明帝打下手,既跟得上明帝的思维,又能时不时发表的意见带来一些新颖的观点,令明帝感到耳目一新。

身心如此契合,两情相悦的日子越长,感情越加如胶似漆。

偶尔两人的目光勾缠上,连侍候明帝多年无比淡定的苏顺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存在。

前段时间因为把阿劫送到宫里的事,滕辉月生了一场小病,为了令他开怀,明帝把建康的珍兽园搬过来了!

滕辉月看到苍凛它们,眼睛当场红了。

怀着阿劫时是他人生中最低落的时候,后来阿劫出生,他成了皇后,诸事纷扰,和苍凛它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多是来去匆匆。可是无论他如何忽略它们,它们对他都是一如往昔,亲密依然。

建康破城后,他刻意不问它们的状况,就是怕听到坏消息愧疚伤心。

还好明帝看穿他的心思,即使费了不少力气还是把它们挪过来了。现在看到它们都好好的,滕辉月喜极而泣!

雪狮子苍露是明帝的宠物,是苍凛的母亲。它的年纪大了,不太爱动,眯起金黄色的眼睛,半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长长的尾巴。

苍凛和白虎白莪是一对夫妻,共同孕育了白瑞这个虎狮兽孩子。它们从小就是一对欢喜冤家,长大了也爱打闹。白莪压在苍凛身上,拿肉垫挠苍凛的脸。苍凛张大嘴,冷不丁地扭头咬一下白莪,被白莪一爪子拍开脸。

虎狮兽很难养活,但白瑞一直活蹦乱跳的,比之前也长大了很多,个头快赶上白莪了。它正围着父母转圈,时不时帮着白莪拍一下苍凛的大腿,玩得不亦乐乎。

苍露先发现明帝。它一骨碌站起来,瞬间脱离温顺无害的假象,变成危险的猛兽。苍凛和白莪跟着它站起来。即使苍露已经老了,凭着血缘和实力,它在这个猛兽家族中依然有着绝对的地位。

雪狮子的嗅觉不好,要离得很近才能嗅清味道。所以它们习惯先把“东西”压在爪下,确定没有危险了才去嗅。不过无论是苍露还是苍凛都没有养成这个习惯。苍露最聪明,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认出明帝。苍凛想扑,可是一有白莪护主,在它扑倒滕辉月前先把它拍飞,二则有明帝授意调-教,即使是一只兽,明帝也不爱它扑倒他的宝贝儿。

苍露慢腾腾地踱步走到明帝脚边,抬起头用金黄色的眼睛看着明帝。明帝笑了笑,揉了揉它的后颈,顿时把它揉趴在地上。

白莪认出滕辉月,扑在他脚边蹭他的小腿肚。滕辉月立刻笑开了,抱着它的脖子揉搓它。很快苍凛和白瑞都凑过来。苍凛为了占位置,还把白瑞挤开。白瑞咧嘴朝苍凛低吼!苍凛回过头吼回去!

——这对父子的感情似乎不太好。

白莪理都不理,蹭着滕辉月呜呜低叫,似乎很委屈,又似乎非常满意能在丈夫和儿子面前独霸滕辉月。

滕辉月和它欢快地滚成一团。白莪把滕辉月拱上背,载着他在草地上奔跑。苍凛和白瑞见状也不对吼打架了,追着白莪背后跑!

滕辉月的大笑声清脆悦耳!

望舒园依山傍水,园后是一大片山林。明帝没有再关着苍凛它们,而是把它们放养到山林里。

滕辉月一开始有些担忧,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苍露不太喜欢林子,更多时候选择待在望舒园的花园里睡觉,晚上则蜷在明帝的房门口睡觉,而苍凛它们则适应得很好,还偶尔叼回一些猎物,扔在园子门口,叫人哭笑不得。

渐渐地,滕辉月又多了一个去处,那就是骑在苍凛或者白莪背上,满山疯跑。

不过这项有些危险的运动很快被明帝禁止,而滕辉月乖乖听话,没有半句怨言。

因为事隔三年后,他又怀孕了!

125

隆启二年六月,艳阳高照,蓬勃绚丽。午后一场瓢泼大雨下了两刻,消去了暑气,望舒园凉快了不少。

滕辉月穿着菲薄宽松的纱衣,坐在窗边眺望远处的小湖。小湖里种了各色的莲花,一眼望去,绿意盎然,粉白鲜嫩的莲花清艳绽放,阵阵淡淡的荷香随风飘来,心旷神怡。

滕辉月心里的烦躁因为美景褪去一点,但依然有些坐立不安,精致的眉头蹙着。

房里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滕辉月回过头,入目的是一大把盛开的莲花,嫩蕊凝珠,盈盈欲滴。莲花之后,是明帝温柔俊美的脸,带着淡淡的笑容。

“舅舅!”滕辉月一下子笑开了!烦闷尽消。他站起来走向明帝,纱衣扬起优美的弧度。

“慢点儿,舅舅不会跑,莲花也不会跑。”明帝笑道。

滕辉月嗔了他一眼,动作下意识地放缓。他怀孕刚满三个月,明帝看他看得紧。和怀阿劫时苦涩悲伤的心情不一样,这一次有明帝日日陪着,他心情舒畅,反而冒出一些娇气来。这个孩子也比阿劫会折腾人,滕辉月足足有一个月吃什么吐什么,为了哄他多吃一点,园子里的厨子可谓绞尽脑汁,不吐了以后又开始嗜睡,令滕辉月吃足了苦头。明帝使出十二分耐心哄他高兴,把他捧在掌心。

在明帝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胎稳下来了,受了折腾的滕辉月不瘦反胖,桃花眼莹亮,脸色红润。明帝抚着他的脸只觉肤如凝脂,又软又嫩,爱得不行。

滕辉月抱过莲花,笑脸在花的映衬下,绝美若仙。

明帝看得凤目微微失神,滕辉月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小害羞,但更多的是得意:“舅舅,我们来插花。”

苏顺捧着装了清水的长颈瓷瓶进来,滕辉月把莲花放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支用剪子修剪花茎,插-进瓶子里。明帝站在他身后,让他挨在怀里,偶尔点评一句。

挑出开得最好的莲花插满一瓶,端的是错落有致,风姿绰约。

滕辉月欣赏了半天,明帝用帕子为他擦手:“今日孩子有没有闹你?”

滕辉月皱着鼻子哼哼:“终于乖了点。”语气嫌弃,双手却轻柔地抚着微微凸起的腹部。原本他以为这辈子只会有阿劫一个孩子,谁知道会这么快又怀上?他和明帝都很意外,毕竟文子子嗣艰难,能怀上两胎以上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滕辉月可是难得的幸运。

连明帝这个对亲生孩子不太热情的,对这个孩子都有些期待。

一来,明帝一直很愧疚没能在滕辉月怀孕的时候光明正大陪着他身边,令他尝到了独自生下孩子的凄苦。这个孩子的到来能让明帝弥补一二。二来,文子的第二胎是福气的象征,明帝乐见滕辉月有福气,希望他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三来,明帝的身体曾经中毒颇深,滕辉月一直暗暗担忧他的身体。现在明帝让滕辉月怀上了,足以证明他的精血充沛,身体无大碍。滕辉月也能放心一些。

故而明帝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颇有好感。

“是个懂事的孩子。”明帝修长的手覆在滕辉月手背上,与他十指相扣。

滕辉月侧头看向他,两人的眼睛一碰上,不约而同露出笑意,明帝低下头与他亲吻,唇舌交缠。

气喘吁吁分开,又你依我侬腻歪了好一会儿,明帝把滕辉月抱上榻,吩咐侍候的人送上点心。

滕辉月没觉得饿,不过学过养生的都知道真觉得饿了才吃东西其实已经伤身了。明帝能体贴地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各式精致的点心铺了一桌子,全是滕辉月爱吃的,味道清淡爽口。明帝用筷子夹起来喂滕辉月,他乖乖地一一吃下,间或也回喂明帝一口。

吃完了点心,明帝扶着滕辉月外出散步消食。

滕辉月以为还和平时一样,到花园散步,谁知明帝把他带到前院的大厅。

滕辉月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依稀记得明帝提过,近期会有他想见的人过来。明帝这么心平气和地说是他“想见的人”,那么来人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哥哥!”一把响亮的声音兴奋叫道!

十二岁的滕辉然已经完全是一副大人的模样,和他的父亲滕祁山长得一样高!他的人聪明机灵,武艺不凡,在延顺郡王齐明渊的叛乱和突厥军攻打元徵的战事中都挺身保护了家人。

滕辉月自嫁给齐明曜后,与这个弟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兄弟俩的感情一直极好,滕辉然对滕辉月非常依恋。谁敢欺负滕辉月,他第一个跳起来揍回去!

近年来他的丰功伟绩就包括差点揍了宣帝和前文帝今乾王,因为他们一个要强娶他的哥哥,一个要和他哥哥和离。而差点被揍的两人不但不怪罪,还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番,把他送回安国公府。不过滕辉然并没有因此释怀,总闷着一肚子气想找人麻烦。若不是父亲和母亲拦着,他真敢再堵一次宣帝和乾王。

此时终于见到哥哥,滕辉然激动得不得了!

滕辉月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滕辉然,又迟缓地看着站在他背后的父亲安国公滕祁山和母亲福康大长公主齐敏,泪水模糊了眼睛。

“阿爹!阿娘!十六!”扑过去!

“阿樾!”

“哥哥!”

“慢点!”

已经辗转知道了真相,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平复心情来接受现实的滕祁山和齐敏对自己的大儿子是又气又怜又怨又怒,可是看到滕辉月居然罔顾有孕的身子横冲直撞,顿时什么感受都飞了,紧张得不得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明帝比谁都快一步地搂住了滕辉月,在他不满前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滕辉月立刻转嗔为喜,很乖顺地放慢了动作。

滕祁山和齐敏对视一眼,百感交杂。

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么多年他们都习惯了明帝对滕辉月百般宠爱,居然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而事实上,明帝和滕辉月之间的互动早已露出端倪。

“阿爹,阿娘,孩儿令您们受累了……”滕辉月愧疚道,想跪下来给父母道歉,被齐敏一把扶住。

“有了身子,你给我安分一点!”齐敏恼道,食指“狠狠”点在他额心,“这么大个人,我们可管不住你。”

“阿娘……”滕辉月抱着齐敏的手臂撒娇。

滕祁山重重哼了一声,撇开头。

“阿爹……原谅阿樾嘛……”滕辉月分出一只手拉滕祁山的袖子,讨好地使劲摇。

齐敏摸着滕辉月红润清丽的脸颊,看着他眉眼间尽是被骄宠的幸福光彩,和嫁给齐明曜后完全是两个样,心里叹息。

她怎么能怪责他?整件事只要细想一下就能明白大儿子的苦衷。一开始是滕辉月年纪尚小,不能挑明。然后是明帝下旨赐婚给他和齐明曜,跟着风波不断。滕辉月失去了告诉他们真相的时机,又因为明帝的赐婚怕给家里招祸不能再开口,所有辛酸苦楚只能自己吞。这两年他独个儿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等到明帝回来,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这安稳的日子还是送走了阿劫,骨肉分离换来的。

而他们作为父母,竟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觉,还一直以为把大儿子保护得好好的。该感到惭愧内疚的,是他们才对。

不知不觉间,滕辉月已经长大了,大到不再需要他们了。

齐敏眼眶红了,温柔地摸着他的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没有做错……是阿娘没有照顾好你……”

“阿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滕辉月一直觉得对不起家人,“是我让您们受累了。”

“你年纪小,懂什么?”滕祁山扛不住滕辉月的撒娇,心疼地看着他,“就算有错,也不是你的错!”护短的阿爹恶狠狠地瞪着明帝。

大儿子那么天真可爱纯洁无邪,如果不是被这为老不尊的人哄骗了,姻缘怎么会这么一波三折,苦熬了那么多日子?

滕祁山知道真相后越想越咬牙切齿!他和明帝不对盘果然是有原因的!来之前滕祁山已经在脑里想好十大让他尝尝滋味!

“阿爹,不关舅舅的事……”滕辉月弱弱地为心上人辩护。

他不说还好,一说滕祁山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果然是被明帝这个男妖精迷昏了头!吃了那么多苦还帮着他!他含辛茹苦十多年养大的儿子就这样成别人的了!

“是吗?那阿劫和你肚子这个又是什么回事?”滕祁山扭曲一笑,狰狞极了,“你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你还叫他舅舅!”孩子都快两个,还叫舅舅而不是叫明帝的名字!

滕辉月被说得头抬不起来了,缩到齐敏背后。

明帝微微一怔,不过没有人发觉。

“安国公……”明帝和缓开口。

“对了,微臣正好有事想和太上皇相询。”滕祁山打断明帝的话,亢奋道,“我们出去谈!”

明帝顿了顿,淡淡一笑颔首:“好。”

滕祁山简直迫不及待,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杀气腾腾!明帝负着手,从容地跟着出去。

滕辉然左看看右看看,兴冲冲道:“我也要去!”

“啊!”滕辉月一看都了不禁傻眼,有股不好的预感。

“没事,让他们去谈谈。”齐敏平静安抚道。她对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大儿子拐走了的哥哥同样不满得很。在他们心里,归根到底,整件事做得最过分的就是明帝!

“可是……”

“来,给阿娘说说,你和他是什么一回事?”齐敏笑眯眯问。来传话的人意思是表达到了,但难免避重就轻,多有掩饰。她还是想听听大儿子怎么说。

虽然埋怨明帝先斩后奏,但除了年纪相差大点外,明帝实在无可挑剔。把滕辉月交给明帝比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令齐敏放心。

“阿娘!”滕辉月羞红脸。

齐敏轻笑,不知怎地,这一刻突然觉得无比安心,连外面呯呯嘭嘭仿佛拆房子一般的声音听起来也似乎十分悦耳。

她轻快地想,其实阿山不必那么大火气。以明帝对阿樾的上心程度,叫阿山一声“岳父”绝对是免不了的。受了这一个称呼,阿山被明帝欺负了这么多年的气,可算是彻底出尽了……

126

快满六岁的元徵小太子齐君绝蹑手蹑脚溜进椒房宫,榻上一个两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张着清澈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歪头看着他,眉间一颗朱砂痣颜色鲜艳夺目。

“阿劫哥哥……”终于认出来人,小娃娃露出灿烂的笑容,可爱得不得了。

齐君绝,阿劫竖起手指贴着唇上,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小娃娃连忙“嘘”回去,捂住唇咯咯笑着往榻上倒,眼睛眯成新月,开心地滚来滚去。

阿劫连忙左右张望,发现还是没有惊动其他人后,他爬上塌,抱起小娃娃啾啾啾的一连亲了他好几口。小娃娃咯咯笑,吧唧吧唧回亲过去。阿劫顿时眉开眼笑。

两个小人在榻上滚成一团。原本像个小大人一般端正严肃的小太子哪里还有平时的稳重模样?变得活泼开朗多了!

躲在帘后看着他们的宣帝齐明炎和乾王齐明曜都觉得心里安慰。齐明炎阴了多日的脸色总算稍稍和缓下来。

示意打从阿劫进宫就成为阿劫贴身太监的敛羽照顾好两人,齐明炎和齐明曜悄然无声走出椒房宫。

椒房宫是宣帝为了皇后而设的宫殿,全天下都知道唯有元徵雍主滕辉月能入住。元徵雍主滕辉月本来是前文帝,如今的乾王齐明曜的妻子,曾经贵为皇后,还为齐明曜生育了皇室新一代的唯一一个孩子——齐君绝。可是恰逢外敌入侵,文帝重伤失踪,宣帝平乱后登基为帝,立曾经的皇嫂为后,皇侄为太子。没想到后来文帝救回来了,却断了一腿成为残废,甘愿让贤,还为了不让当今为难,主动与滕皇后和离。可是滕皇后恪守妻道,齐明曜生死未卜时已经不同意嫁给宣帝而被软禁,齐明曜回来了,他更加不可能答应嫁给自己丈夫的弟弟。丈夫与他和离,他接受了,从此避居佛堂,一直没点头再嫁。

宣帝和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