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果不其然, 临近宴会,某日的金銮殿上忽然传来一道八百里边关急报, 东临国出动了三十万大军压境, 来势汹汹。

东临国犹如沉寂多年的雄狮, 一朝醒来便把利爪伸向了夏启。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送进京城,情况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因为东临的突入起来的进攻,边境守军来不及防守, 如今已是伤亡惨重,明宣帝没想到军情如此的紧急, 待到了勤政殿, 仔细看了军报之后,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

他把奏报拍在案桌上,挥手让人招来议事的几位大臣, 左相林瀚海、右相左宗齐、大理寺卿方庭之、京畿卫首领吴宗、平南王萧郸、关西将军言正, 因为守护东临边境的长风卫一直是镇远侯的麾下, 所以此番即使再不愿意,明宣帝也还是让人把镇远侯也叫来了。

这些人中, 除了继承其父衣钵的言正是新臣,其余的都是自他登基便在朝的老臣了,老的老、病的病, 大都接近知非花甲之年,须发苍苍,不复当年之勇。

在加上他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 是到了该换新的时候了,明宣帝这么想,但现在却不是感叹考虑这个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明宣帝把奏报递给他们看过后,然后询问这几个人:“这事,你们怎么看?”

因为东临突然出兵,什么缘由都不知道,又因为东临国力强大,所以屋里的几位文官主张先派使者前去合谈,若是情况不对,也可拖延时间做好对敌的准备,明宣帝没说话,沉吟半响后看向言正,问他有什么看法。

言正因为提前听了夏侯灵渊的话,早几日就已经让人盯着东临和百晋的边境,此番东临突然发难,他其实比朝廷更早收到消息,不但如此,他还知道百晋国其实也不安稳,他和夏侯灵渊一举把百晋国十几年安排进来的暗探全部拔出,这事情百晋绝对不会当没发生过,此番就是不知道东临和百晋有没有联手,不过不管有没有联手,百晋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只是,他提前关注两国边境还有拔出暗探的事情不能说,因为镇远侯这个老狐狸就在这里,他怕他不经意的几句话就会让这老狐狸起疑心。

他想了想,直接对明宣帝说主攻,夏侯灵渊说过,宴会之前,镇远侯会把他调离京城,果然。

明宣帝问他为何主攻,他回答道,因为他觉得东临这次不会却轻易撤兵,东临这次明显是想借着这事再次宣扬他霸主的地位,毕竟东临沉寂几十年,其余三国都渐渐的不像之前那般畏惧他了,而且东临新皇刚登基,亦是极需要一场功绩稳固他的地位。

明宣帝想了想,也同意了他的观点,其余人听了他的话,都有些沉默起来,明宣帝抬眼看那一直不曾说话的镇远侯,微微皱眉又松开,沉声询问道:“镇远侯,这事你怎么看?”

“臣同意言将军的看法,”镇远侯垂首道:“东临此次来者不善,不会轻易退兵。”

林翰海等人皱眉,也觉得言正说的对,但考虑到了国库、粮草问题还有领兵人选不定之后,几人还是不太赞同即时迎战,几人在勤政殿商议了一整晚,第二日天刚刚亮时才商讨出办法,就是,可以先行派人去合谈,试探东临的态度,尽量多拖延些时日,同时趁机派人去拉拢东临和夏启边境地区的周边小国,夏启这边也开始集结兵力、粮草,等待时机。

东临因血煞之气沉寂的这些年,东临边境大军的首领镇远侯被调回了京城,如今那边大军群龙无首,明宣帝看向言正,问他敢不敢接这个位置。

言正早被夏侯灵渊知会过,此番身上豪情肆起,他拱了拱手,声音铿锵有力:“臣领命。”

然后就是讨论行驶周边小国的人,这人不但要能胆大还要有谋略,明宣帝本是要萧肃去的,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宴会,萧肃他还有重用,而其余大臣推荐的他亦是不满意,就在这时言正上前推荐他手下的两人方瑞和董森。

他仔细介绍了两人后,明宣帝大喜,觉得这二人可担此大任。

十一月初始,寒风凛冽,宴会近在眼前,言正却要动身前往东北边境,在此期间,朝廷派过去合谈的官员虽进了东临的军帐却什么也没谈拢,只一日就被赶了回来,边境如今情势危急,东临短短几日已经攻下了一座城池,下一座城池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言正赶过去。

借此机会,明宣帝也暗中逼压镇远侯要东北边境长风卫的兵符从他手中夺回来,却每每被镇远侯装傻充楞糊弄掉,明宣帝虽气的倒仰,却也忍住不与镇远侯撕破脸。

言正此番前往亦是有替代镇远侯的意思,当年跟随镇远侯的兵士如今也是年老,这场战争也是把镇远侯从青年一代兵士心中抹掉的机会。明宣帝给了言正一个盛大的送行礼,高头大马上,言正顾盼飞扬,一身袍子迎风猎猎作响,英姿勃发的少年情景令明宣帝又是一阵大笑,朗声夸了一句:少年英雄当如此。

十万大军飞速前行,行至中途,方瑞和董森秘密带领一批千人卫队与大军分道,先行一步朝着周边小国而去,此次大军的监军是一位中年将领,属于镇远侯的麾下,因为长风卫毕竟一直归属于镇远侯麾下,所以明宣帝和言正都同意他跟上来,以便能及时了解长风卫的情况。

监军见方瑞和董森两人带兵离开也没有疑惑,他二人的任务虽是秘密,但言正对他却是没有隐瞒,而在此之前,镇远侯也同他说过拉拢周边小国的事,但他不知道的是,方瑞和董森一行人行了一日后又秘密分成了两批,方瑞带领八百多人继续前行,而董森则是率领剩下的一百多人秘密的又返回了夏启京城。

唯一能够与他抗衡的言正被调离了京城,镇远侯冷笑,挥手对柳成业道:“去准备吧,成败在此一举了。”虽说着成败,但他的面上却已经能窥见那野心得以实现的疯狂。

言正大军一路疾行终于在东临国即将破掉第二座城的最后一刻抵达,并且在言正正确的指挥下,逼退了进攻的敌军,而方瑞那边,他谋略心计皆是上乘,舌战群儒亦是不落下风,如今也是成功说服第一个小国,正在朝着下一个国家行进,有了第一个国家站队,就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下面的会更容易些,两则消息传回京城,明宣帝大悦,人还未归来,直接大批的赏赐送进了关西将军府,至于方瑞,更是直接从百户升为了指挥,恐怕事情成功后,职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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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方传来的好消息中,十一皇子的宴辰也终于到了,御花园中,张灯结彩、宫女太监皆是忙碌却又井井有条的为宴会做着准备,偌大的御花园中,案桌成群,由近到远,一直排列到御花园外面。

大内侍卫、京畿卫,一个护卫着宫内,一个镇守着宫外,京城比往日更加热闹,新老的大臣们还有一些已经久不上朝的老王爷们齐齐赴宴,守着宫门的侍卫见了,立刻行礼打开宫门,让众人进去。

御花园里,众朝臣面上都是喜意,纷纷互相打着招呼,客气的交谈,场面一时热闹的很。

“皇上驾到!”在众人说话间,一道拉长尖细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顿时不说话,整装原地跪下,垂首行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一浪接着一浪的回荡在御花园中。

“众爱卿平身。”明宣帝扫视了跪下的众人,然后目光落在了跪在前面的镇远侯身上,眸中冷光闪过,片刻又收回了视线,走到了上位坐下。

丝竹之声响起,婀娜多姿的宫女在中间翩翩起舞,即使是十一月寒冷如此,她们也穿着薄纱长裙,跳起舞来裙摆子风扬,映着御花园周边巨大的火盆里的火光,她们脸上的笑意也灿烂的很,周围的气氛越加热烈融洽。

这次宴会,所有的皇子都参与了,即使是年近两岁的十三皇子也被皇后抱着坐在上首,一舞完毕,明宣帝首先站起来,端起酒杯:“三军将士戍守边疆,文武百官安定朝纲,因为你们,夏启才有如今这般的安定富强,这一杯敬你们,也敬远在边疆的将士们。”明宣帝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下面的文武百官见状皆是惶恐,也是纷纷拿起酒杯,举过头顶,然后再一口气喝下。

明宣帝挥手示意众人随意,不要在意他,朝臣见皇上的面色知这是真话,便也不拘束,场面又热闹起来,面上神色虽是一样,但暗地里却有人想着如何向新任太子表达忠心,有人手心紧张冒汗,心想着那身在冷宫的废太子。

身为京畿卫首领的吴宗在众人眼中起身,他手里端起杯子对着镇远侯道:“向来听闻侯爷的长风卫英勇善战,所向披靡,此次能在东临国的突如其来的强攻之下守住城池,定是因为侯爷往日的训导有方,在下钦佩,敬侯爷一杯。”

镇远侯皱眉,看着吴宗空掉的酒杯,一时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因为吴宗掌管京畿卫,所以他也想拉拢他,只是浅浅的试探过后,见吴宗没有后续,他就歇了心思,毕竟吴宗之前是大内侍卫首领深得皇上信任,他若是在吴宗身上一步走错,那么几年筹谋便功亏一篑了。

他此番敬酒说的话表面上听来没有什么不对的,但细细品来,却是哪哪都不对,处处是陷阱。

“吴大人此言差矣,”镇远侯看着他缓缓道:“这长风卫是皇上的兵,是夏启的兵,如何能说是本侯的,再者,在东临强攻之下守住城池,亦不全是本侯的功劳,这是皇上政法有方,御下有方,如此,这酒本侯便替你敬给长风卫将士们了,”说着他把酒洒在了周边的地上,继续道:“英勇善战、所向披靡,借吴大人吉言了。”

镇远侯紧盯着吴宗的反应,想知道他到底是想向自己表忠心,还是在替皇上将自己一军,亦或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吴宗和镇远侯的一来一往,暗箭与明枪交接,场面顿时又冷了下来,上首的明宣帝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话,他神色可见的冷了下来,不知镇远侯计划的大臣们都听得出来,吴宗刚刚刁难镇远侯话中有话,谁人都听出来有种直指长风卫只认镇远侯不认皇帝的意思。

他们见皇帝面色变冷,垂头不敢说话,余光却注视上方,想看明宣帝会有什么动作。

镇远侯也注意着皇帝,见他面色冷冽难看,不似作假,余光便又转道了夏侯灵渊的身上,也许吴宗不是授意于皇帝,而是授意于夏侯灵渊。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那低头淡定吃着膳食的夏侯灵渊忽的转过头看过来,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笑了一下,那笑容中讥讽和挑衅显而易见。

果然,上首的明宣帝很生气,怒道:“吴宗,你喝多了,退下吧。”

吴宗面色一僵,告罪然后退了下去,镇远侯隐约见到他站起身告罪时朝夏侯临渊的方向看了一眼,镇远侯眯起眼睛,心里才知道在想什么。

“父皇,”夏侯灵渊起身说话,众大臣以为他要安慰皇上,缓和气氛,不想,他下一句话让众人身上一寒:“吴宗说的也没错,长风卫本来就是镇远侯一手建立起来的,侯爷在军中的威望大于父皇您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次言将军执掌长风卫,如实凯旋归来,那长风卫可能就不......”

“放肆,”明宣帝大怒,他只听到了前面的话,“即便是他镇远侯一手建立,那数十万将士也是朕的子民,吃的是朝廷的粮草,拿的亦是朝廷的军饷,朕比不得镇远侯?”

“镇远侯,你说,”明宣帝伸手指向镇远侯:“朕可比得了你?”

镇远侯跪下请罪:“臣惶恐,不敢与您作比,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你既说你有罪,那朕可要好好问问你有何罪?来人,”明宣帝怒道:“把镇远侯给朕关进刑大牢,待朕明日亲自审问。”

好端端的一个宫宴,此刻变的剑拔弩张起来,百官们明白,皇上这只是借长风卫的问题打压镇远侯府而已,毕竟这太子不再是大皇子、镇远侯的孙子了,而是与镇远侯府并无交集的十一皇子,皇上自然不能对镇远侯府放心。

镇远侯这刑部大牢一进,恐怕不容易出来啊,此后,镇远侯府危矣。

镇远侯自然也想明白这些了,虽然他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更深的名堂,但计划已定,一切准备就绪,今夜过后,这天下便是他的,再有名堂也迟了。

两个大内侍卫走进,想押着人离开,却见镇远侯自顾自起身,然后悠然的掸了掸膝上的灰尘。

“镇远侯,你大胆!”明宣帝怒斥。

“哈哈哈,还是皇上懂臣啊,臣的胆子确实大了些。”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的一摔,随着“啪啦”一声,周围立刻涌现出大量手拿兵器的侍卫,百官一震,不敢置信,待反应过来场面顿时变的混乱。

唯独上首明宣帝还有夏侯灵渊眼中划过暗光,面上神色丝毫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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