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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一条命,在经历了生离死别后,才知道活着有多不易。

胡不言答应了,让他别乱动,可这鲛王很可恶,他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全身心地死死扣住他。胡不言感到自己的大脑开始缺氧,再这么下去他考虑要杀鱼了。正在这时,下方传来龙王鲸的长鸣,枞言一一捡起他们抛到背上,然后腾云悬浮在上空。捡回了一条命的胡不言大大松了口气,感叹枞言毕竟是品种稀有,下得了水上得了天,确实实用与格调兼备。

“同样是鱼,你看看你!”他不加掩饰地对鲛王表示了鄙夷。

安全后的鲛王傲慢一如往常,他不耐烦地撇嘴,“要不是情况紧急,寡人也不会屈尊搭理你。你身上有股狐骚味儿,你自己知道么?”

胡不言气得涨红了脸,一脚踹翻他,“我去你奶奶的!”然后扑上去骑在鲛王身上,左右开弓一顿大耳刮子,打得鲛王哀嚎连天。

崖儿坐在枞言的脑门上看,仙君和那人过了几招,对方有能力化解,两相缠斗,并不处于弱势。仔细看他身上的披挂,随着举手投足泛出流动的光来。崖儿问枞言:“是水银么?”

枞言说是,天地间云风奔涌,双方法器相交,火星四溅。一道道罡风横扫过来,要是躲避不及,当真会被累及。枞言只好停在略远的地方观战,放眼大池,池水不知何时也变成了银色。春岩和孤山相较之前陡然扩大了百倍,须得飞上更高的位置,才能看清山和城的全貌。

枞言说不好,“这孤山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崖儿并不懂得玄门的殊胜奥妙,她以为仅仅是法力的较量,看谁更胜谁一筹。

可枞言说不是,“凡世间事物皆有度,人间最高山是须弥山,孤山胆敢超越须弥,就是向上天的示威和挑衅。还有这大池,满池水银,死了多少活物,造了多少杀业,谁来为这一切负责?”

崖儿心头大震,向下垂视,山巅一片刀光剑影。真火和雷电充斥前后,周身水银的人忽然抬起头来,那张脸已经被浸透,眉心却有焰纹昭彰。扬起唇角,冷嘲般向她无声地哑笑,她大惊:“齐光!”

他的瞳仁里都灌满了水银,其实应当是看不见的,进攻只是出于本能。崖儿害怕仙君依旧不忍心下手,反遭他暗算,急得想要下去相助,却被枞言制止了。

“这已经不是你能参与的了,下面那个人也不是齐光,恐怕是春岩的祭司,借尸还魂而已。”

胡不言正打得热火朝天,百忙中抽空道:“那个祭司生前虽然是凡人,但有极大的念力,死后灵魂不灭,能随八角鉴的转动,重新附着在别的躯壳上。”鲛王被他压在底下,还想昂起头来,遭他一拳打在左眼眶上,“你这半人半鱼的妖怪,还敢反抗?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都是你祖宗干的好事!父债子尝懂不懂?我打死你个害人。”

鲛王哭得很凄惨,两个同样没有法力,光靠肉搏的人,战斗值方面持平,就看谁比较凶狠。胡不言肯定占了上风,狐狸一向比鱼要明。不过鲛王也不是吃素的,他被打急了,开始变脸。前额上翻,口唇凸起,哗地张开密布尖牙的嘴,那嘴真是好大,差不多能一口吞下胡不言的脑袋。

兔子急了要咬人,鲛王暴走后打算给胡不言一点教训,喉咙里拉风箱般呼呼长啸着,嗷地一嗓子就咬下去。幸好魍魉眼疾手快把胡不言拽开了,顺手抽刀横在那张大嘴前,只听咔嚓一声,鲛王的犬齿崩断了,这下他哭得更惨了:“寡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来针对我,又不是我让他们活过来的……”

崖儿顾不得他们吵闹,焦急地探身紧盯下面战况。水银浇筑的齐光仿佛只是一个形,没了血肉之躯的短板,他的身体是滑而易流动的物质。一剑刺去透体而过,拔剑带出无数细碎浑圆的水珠,他的伤口也是转瞬愈合,没有任何损伤。

紫府弟子修为太浅,纷纷被打倒,留下对仙君也没有助益,反倒让他放不开手脚。他下令大司命带他们走,自己身形暴涨,一身禅衣迎风逶迤出几十丈,在山巅盘旋成罩顶的轻烟。

看不清底下的情况了,唯见白衣之上雷电浩荡,伴随他一声清喝:“破!”丹阳石的山体上空迸散出无边的银芒,红色的山,银色如练的流光,那瞬月夜下的景象壮美不可想象,胡不言感叹:“这个水银,死也死得那么好看!”

真的结束了么?崖儿没发现仙君踪影,心里惴惴不安,待一切化尽了,才见他站在那里。可她刚把心放回去,他忽然晃了晃,踉跄跪坐到了地上。崖儿周身如遭电击,心头猛地一蹦,慌忙摇撼枞言,“快!快让我下去!”

枞言只得压低身形接近山巅,还未到最低高度,她便腾升跳了下去。走近看,才发现仙君受了伤,嘴角有血淋漓滴下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崖儿把他抱进怀里,卷起袖子为他擦拭,他说不要紧,“八寒极地我都挺过来了……”

可是万年的祭司和万年的齐光,凭他一己之力战胜,实在超乎想象。崖儿摸他的手,有些凉,忙给他搓揉,放在嘴边呵热气。他抽出左手贴在她肚子上,低声说:“刚才染了齐光的寒毒,恐怕勾出体内的老病症。你照顾好孩子,别冻着他。”

他把米粒儿放回娘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团温热的浪,轻柔而有力地拍击过来,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

他的状况让她害怕,“安澜,你坚持住,我带你回波月楼。”

他摇头,撑着地面向下张望,春岩城之大,几乎把焉渊和罗伽大池连接起来。还有漫无边际的水银海……他沉沉叹了口气,一切不可逆转,所以这孤山宝藏,最后算计的究竟是谁!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管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你只要保重自己和孩子,别的什么都不必管。”

他忽然这么说,她心里不由大跳,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半吞半吐,能叫我安心么?现在怀孩子的是我,我着急了会动胎气的,你知不知道?”

他哑然,果然孩子在谁那里,谁手中就攥着王牌。该来的早晚会来,瞒也瞒不住,他拍了拍身下的孤山道:“这山也像人一样,懂得使用面具伪装自己。我先前根本没有认出它,原来这孤山和春岩,是龙伯人的栖身之处。”

说起龙伯,崖儿并不十分了解,只依稀听说过一点儿,“据说龙伯人身长三十丈,能活八千岁?”

仙君轻喘了两口气道:“这是他们受罚之前的情况,被流放后就和普通人无异了。但当时这些巨人太狂妄,他们入侵归墟,放下钓钩,钓走了六只稳固仙山的神鳖,致使岱舆和员峤随波飘流,沉进了汪洋大海。天帝得知后震怒,将龙伯人的身体和寿命缩短,驱逐到了渺无人烟的凶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