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5 章(1 / 1)

“娘亲我被她耍了,她她她,我不知道她——”叶翊着急的辩解,却因为心内的慌乱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代君撷把她带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看看吧。”

叶翊疑惑的接过:“是甫仁的,说是宛城将军正在为边境招兵,可是娘亲,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明日便准备了行李,去宛城找甫仁,投军去吧。”

“娘亲肯让我出去,我原本该很高兴才是,可是,可是——可是现在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孩儿犯了错事,娘亲不想要我了,就寻个由头把我赶出去一样?”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无法改变的,我本就不该为了私心而束缚了你,若是注定有一日我必须要在你们两个之间做出选择,与其被动面对,倒不如主动迎上,我把你关在这里将近二十年,出去后,你便如跃进龙门的鲤鱼,不止将拥有自由与机遇,也将会遇到许多你无法预见的危险,还将要陷进各种**交织成的巨网之中,答应娘亲——”代君撷看向叶翊,眼里是期望,却也是痛惜:“做一个有情之人。”

“有情之人?”

“情,夫妻情亲人情手足情朋友情主仆情甚或只是萍水相逢的人给你的一次扶助,你都要默默记下,记住这些人世间最美好的感觉——即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也都要记住这些人和这些感觉。”

“娘亲,孩儿不懂,难道孩儿现在不算是一个有情之人吗?孩儿懂得孝顺娘亲懂得尊敬莲姨也懂得礼让大姐,刚刚孩儿真的没有半点对大嫂不敬的意思,真的是酒喝多了,所以就不知不觉的——”

代君撷抬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消记住我的话就是,下去准备行李吧。”

“孩儿告退。”叶翊只好退出去。

代君撷坐在椅子上,单手揉着太阳穴,莲姨带着盈满了泪的眼走过来帮她揉肩,冰凉的液体落到代君撷颊边,莲姨仍不自觉,代君撷却是微叹了口气:“我这个做娘亲的都还没掉泪,你倒是先掉泪了,好像那个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要她出去见见世面的不是你一样。”

“小姐,我到底侍候她二十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是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这女儿要出远门,娘亲哪有不伤心的道理,可是小姐把她指派的太远了,那是边境啊,黄沙漫天的,还不断有戈林人出没,小翊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些,还是派个人去保护她吧,不然真出了什么事,这千里迢迢的——”

“她是帝室之胄,有我皇室里的那么多列祖列宗保佑着她呢,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这点困难都趟不过去,那将来那么多的明枪暗箭,她又如何能应对?”

“小姐——”见代君撷要起身,莲姨连忙扶起她:“您是真的决定了?”

“记得她还是□岁的时候,与我一起修剪花枝,我问她为何要把枯败的剪掉,她说枯败的花枝就像是生病的人,人生病了要治病,而花枝生病了治不好就只能剪掉,我又问她为何那些长得好好的也要剪掉,她说那些花枝长得太快了把其他腊梅的领地给侵占了,把多余的剪掉,让每株腊梅都规规矩矩的呆在娘亲为它们划分的领地里——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小镇留不住她,直到蓁儿来了,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问题,她却给不出她应该给出的答案,我终于明白,我害怕的那一日注定会到来,我挡不住——而且,也没人能挡得住。”

见她神色哀伤,莲姨只得宽慰道:“这未必是坏事。”

“却肯定不是好事——”代君撷眉目紧锁,眼前的腊梅大朵大朵的开放,她却无心欣赏:“你不觉得,翊儿她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吗?”

“小姐是说她?”一想起那人莲姨便觉一阵心痛,她恍然大悟:“难怪小姐要小翊做一个有情之人,她是那人的孩子,在性格上与她有些相似也是难免的,可是小翊是个好孩子,她断不会与那人一样偏激的。”

“将来的事,你我又如何能预见呢,她们是一类人,若是无情,便可天下无敌。”

“虽说她那样对小姐,可我总觉得,她对小姐,是有情的,话可以骗人,但眼里的情是没办法掩饰的——”见佛堂到了,莲姨连忙止住接下来的话头,搀着代君撷走了进去。

卞氏玉等的正心急,听到脚步声,便假装毫不在意的坐在佛堂内的唯一一把椅子上,看到面前案牍上未抄完的佛经,她方才发现,这里竟是代君撷抄佛经的地方,难怪会有桌子和椅子。

心里的不满归不满,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讲的,代君撷进来,她站起身来恭敬的叫了一声:“娘亲。”

“你去吧,我看你的心早就飞到翊儿那里了。”代君撷好笑的看着眼圈红红的莲姨。

“我只是怕小翊不会收拾,万一什么忘带了就不好了,等我帮她收拾完行李就来侍候小姐。”莲姨说着,退了出去。

卞氏玉陡然一惊:“收拾行李,你要赶她走?”

“我为什么要赶她走?”代君撷挑眉。

“其实娘亲大可不必生这么大的气,她也是喝醉了才会如此的,况且她确实是到了这个年纪,唉,也怪我,要是我不在,她也不会犯错。”言下之意,你这个老太婆快点放我走吧,我走了你们就母慈子孝皆大欢喜了。

代君撷微微一笑:“多少年了,都没遇到敢跟我叫板的人了,你一定觉得我把你留下,让蓁儿和你异地而居很不近人情。”

“我可不敢这么想。”

不满已显而易见,代君撷倒是有些喜欢她的率直:“那你不妨想想,我为何要把你留下。”

“肯定是青骓找你告状了,她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才好。”

“既如此,你便该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你回去,我会命人在这佛堂之内再设一牍一椅,自明日开始,你与我一起在这里抄佛经,以便在新年到来之前为历朝为蓁儿祈福,我相信,身为历朝皇妃的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卞氏玉在心里忍不住骂娘,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奉承:“娘亲尚且身体力行,我自当好好向娘亲学习,如何做好我历朝的皇妃。”

“那就好。”代君撷满意的点头:“蓁儿也走了一周了,临走时说可让流星用信鸽传信,你说信上写‘玉儿以大局为重,准备在叶府与我一起抄满一千遍佛经,好在新年来临之际去寺庙为我历朝祈福,如此贤妻,蓁儿日后定要好好珍惜,莫要辜负了她’,这样可否?”

谁要做贤妻,卞氏玉险些咆哮出声,她当然知道这话是说不得的,只得强颜欢笑:“娘亲可真是万事都为玉儿想得周到,玉儿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娘亲。”

“你能这样想,也不枉我一片苦心了。”代君撷笑的像只老狐狸,与她一比,昔日飞扬跋扈的卞氏玉此刻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了。

信鸽飞到宫中,代蓁读了它带来的讯息,一天里都心情大好。

“皇上这是怎么了?前几日回来还闷闷不乐的,怎么今天就像是吃了蜜饯一样。”黎小静忍不住问一旁同样合不拢嘴的青骓。

青骓便把从流星那里传过来的信的内容告诉了黎小静,“真的?”黎小静惊讶的捂住了嘴:“玉妃平日里那性子,我可真不敢相信她会静下心来抄佛经。”

“她怎么可能会跑去抄什么佛经,依我看,是那位太上皇使的力,要说这位太上皇,可真是洞悉人心,不愧是能坐上帝位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我看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降得住这位玉妃娘娘。”

“说起来,十多年前她离开的时候,我倒是见过她一次,那时候我还小。”一想起当年,黎小静便忍不住唏嘘:“罢了,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正聊着,代蓁走了过来:“把这个给娘亲送去。”

青骓接过,也是一封信:“好嘞。”

“玉儿桀骜已久矣,然儿怜其身世,不忍苛责,今有娘亲代为训诫,令其成才,女儿感娘亲恩德,祈福虽重,娘亲与玉儿亦当多加休息,万勿让儿挂念。——蓁儿呈上。”时已入夜,代蓁把信交给青骓,便回宝菡宫休息,半夜时分,忽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

“谁?”她坐起身:“来——”

“别叫,是我。”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听出是楚夕的声音,代蓁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只是来看看你,然后我就走了。”楚夕笑着。

“走?去哪?”代蓁的睡意顿时消了大半。

“青骓让我去阳城办案,她是惦记着我把你拐走,要罚我呢,说有案子要我办,我估计这一去不要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就来向你告个别,见你睡得香,没想惊动你,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去找她说说,派别人去。”

“没用的,她有意罚我,就算是推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地方,唉,谁让我是她的下属呢,我不在,没人陪你玩,你就孤单了。”楚夕不无失落。

“来,坐这里。”代蓁挪了挪,拍着旁边的床铺。

楚夕眼神一亮,走过去坐在床边。

“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好——”楚夕搜肠刮肚,把走江湖时听说书人说的故事又寻了几个来,不知不觉的,她便脱了鞋袜,和衣睡在了代蓁的旁边,在同一床被子下,两个人慢慢靠近,也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她揽住了代蓁,而代蓁则抱住了她。

这一夜,两人睡的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