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6 章(1 / 1)

楚夕走了,带着点留恋,留下了思念,代蓁背着双手注视着挂在奉先殿里的历朝全图,历城的最东边,便是阳城,在那里,长眠了三个未满十岁的郡主,还有一个载入历朝史册的叛国公主,十年前戈林入侵,自己去阳城公主处求救,她却囚禁了自己,多亏青骓带人前来救走了自己,不然江山易主,自己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皇上,皇上——”青骓自外面回来,看她在地图前出神,便走过来叫了几声:“皇上又在想过去的事情了?”

“仿佛是一场梦一样,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十年了,青骓可还记得当年我被阳城公主囚禁的地方?”

“臣不会忘记。”

“是啊,你不可能会忘记,朕也不可能会忘记,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人,没有光,朕只能自己跟自己对话,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臭气与腐烂的气息,有那么一段时间,朕以为自己会窒息,可是朕没有,历朝从来没有一个皇帝像朕这样无能,那时就该死了,可是丢了江山朕没脸见祖宗——”

“皇上,这不是您的错,那时您才十岁,要怪也只能怪臣,是臣跟着楚大人带着戈林人回来的,楚大人智绝无双,在那个时候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挡,她的心思只在您母亲一人身上,所以我们都忽略了您,事后楚大人也是后悔不已,派臣秘密前往救出皇上,还好臣不辱使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朕想去那里看看。”代蓁指了指地图上阳城所在的位置:“多少年了,朕都无法正视这个地方,在奏折上看到阳城二字晚上就会做恶梦,朕是皇帝,朕不该畏惧朕的城池。”

这话让青骓无法拒绝,只好应承:“臣去安排,圣上巡察乃是大事——”

“朕不想惊动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青骓想了想:“此事最好与帝师言明,若是朝中有大的变动,也好及时通知皇上。”

“不必节外生枝,一切照旧即可。”

青骓连忙跪下:“皇上——其他任何事臣都可以依皇上,但这件事情请皇上听臣的,臣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臣进入那个暗室抱出的奄奄一息的那个小女孩,轻的仿佛没有重量,把脸上的脏污擦去后,是一张如纸般苍白的脸,连双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因为长时间的黑暗,她那时候睁不开眼睛,可是紧紧的抓住臣,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嘴里不断的喊着‘娘娘亲’,臣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场景,再加上皇上身体时好时坏,所以一直以来,臣都像是一块盾牌一样,替皇上挡住所有的明枪暗箭,皇上被臣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君王那样去思考,可是臣和帝师不可能永远陪着皇上,朝中的事情迟早都要全部交到皇上手中,所以请皇上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君王,而不是继续做一个孩子,不然——”想到代君撷前时所讲的易君之言,青骓忍不住替她担忧。

“不然如何?”

“不然等到臣与帝师再没有能力保护皇上的时候,皇上就会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所以请皇上从现在开始学会决策,虽然是微服出行,但会有快马加急运送奏折,历朝的大小事务全由皇上定夺。”

“那这样与朕在皇宫里有什么区别?朕还是有批不完的奏折,还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那还怎么出去体察民情?”

“那么,就改成一些重大的事情,小事情由帝师与一众臣工商议。”

“好了好了,你去处理吧。”代蓁不耐烦的挥挥手,完全没想过青骓本就是这个意思,绕了一大圈说了一堆话还是照着她原来的意思做的。

话传到徐忧耳里,徐忧没有异议,于是代蓁便带着青骓出发了,随行的还是皇家侍卫队的精锐二十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赶到了阳城,居住在客栈里。

却说这日天朗气清,代蓁与青骓正在客栈的大堂里吃些膳食,间或听邻座的三教九流互相吹捧,有说书人绘声绘声讲古人的英雄事迹有行商人絮絮叨叨沿途见闻也有半仙天师神色夸张叙述灵异鬼怪,代蓁竖着耳朵听着,甚觉有趣。

“…这厢说到这小姐与心上人暗结连理,无奈家人不同意,心上人于是离家去赶考,一去经年,小姐因为思念心上人,相思成疾所以一命呜呼了,家里人把她葬于后园,举家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后来心上人高中,衣锦还乡时路过小姐家里,听闻小姐已死,甚为悲痛,在小姐墓前哭了三天三夜,没曾想第三夜忽然雷声轰隆,一道天雷降在后园,劈开墓棺,小姐原本早已化为了白骨一堆,此刻却骨上生肉,尔后小姐从棺木里走出,呼吸自若,犹如常人,与其心上人因此重逢,再续良缘…后世人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好!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代蓁不由得拍起掌来。

“哟,这位小姐,看起来面生的很,是初来阳城的吧?”那说书的走过来,竟是一幅年轻天师的打扮,令代蓁与青骓都疑惑不已,不过听她讲的是人成鬼鬼成人的故事,便也释然了。

“天师有礼了,这是我们家主,经商初来此地。”青骓连忙站起答话。

“喔?”那天师神秘兮兮的接着说道:“那小姐可要小心了,晚上的时候千万关好门窗,莫要出外走动。”

“这是为何?”

“小姐不知,这阳城啊,闹鬼!”

“闹鬼?”代蓁陡然一惊,见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点头,不由得说道:“这朗朗乾坤,怎会有鬼?”

“小姐不要不信,本天师所言,句句属实。”那天师自怀里拿出一叠黄纸,转向众人:“本天师降妖除魔几十年,所到之处,鬼怪避让妖魔哀嚎,这道家符纸贴在门上可驱魔辟邪,一两银子一张,只此十张,先到先得。”

“哈哈——”青骓忽然大笑:“天师真会说笑,我见你不过二八,哪里能降妖除魔几十年,再说了,一张纸而已,就卖到一两银子,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

“这位客官可千万不要不信啊,我家原来就闹鬼,自从天师去我家除过妖后,就再也没有脏东西了,天师,十张我全要了——”邻座一个少女扔下一锭银子,就要去拿符纸,那天师却后退几步,摇头笑言:“这位姑娘不可如此,本天师云游四方,为的是为天下人驱除邪魔,符纸只有十张,若是姑娘全要了去,其他闹鬼的人家要怎么办呢?”

“就是就是,大家一人一张,天师给我一张…”

“给我一张,给我一张——”

大堂顿时闹哄哄起来,青骓对这种低级的江湖骗术可谓了然于心,当即要带着代蓁离开,代蓁却伸长了脖子看的津津有味,那先前要买下全部符纸的少女见到之后,走过来坐在代蓁面前,抖了抖手上的符纸:“这位小姐,可以驱魔辟邪的符纸,你要不要?我这张转卖给你。”

“你的符纸,我要了。”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凌厉的声音,吸引了客栈所有人的目光。

首先开口的是那年轻的天师,她一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拉住少女的手就跑:“快跑啊颜颜,官差来了。”

“还想跑?”那人眉毛一挑,英姿飒爽:“你们,快去追!”

一大群捕快追着两人而去,那人走到代蓁面前,只见她头戴红色的官帽,帽檐刚刚压到眉毛上面,帽带自两颊向下,系于下巴,身上也是一件红色的前面绣着豹子的官服,猎豹张着嘴嘶吼,獠牙慑人心,胳膊处和脚踝处都绑着系带,如此即可不累赘,再加上腰挎宝剑足蹬黑色的官靴,整个似变了个人样。

“哇,楚夕,你变得好正经,我都不敢认了。”代蓁调笑道。

“真的?是不是英姿勃勃的?姑娘们都这么说。”楚夕笑眯了眼:“我还不习惯穿呐,可是知府大人说,我要是办差,就要穿着官服,不然不成样子,我就穿了。”

“姑娘们?”代蓁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噢——是衙门的下属,名字太多太难记了,我就都叫姑娘们了。”楚夕连忙解释,见客栈里众人战战兢兢,桌子上黄纸银子摆了一堆,便吩咐余下的捕快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没收了,送回衙门。”

“哎哟大人,你不能对天师不敬啊,就是因为你们对天师不敬,所以阳城才总出这么多怪事,昨晚刘家的闺女又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找出来,你说你们不去找失踪的闺女,却总盯着天师,这是什么意思啊?”一个被收走符纸的人跳了出来:“要是你们再不管,阳城的闺女们就全都要被妖孽抓去了。”

“谁说我们没管,知府大人一直在派人严查,这天师来历不明一直在阳城坑蒙拐骗,我看这些怪事恐怕都是她搅合出来的,等我抓了她,一定能问出来究竟。”楚夕瞪向众人:“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何时才有交待,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现在阳城人心惶惶,你没见好多人都拖家带口逃命去了,妖孽专吃年轻女孩,不找天师能行吗?”

“是啊,放了天师,抓住妖孽!”

“抓住妖孽,抓住妖孽!”大堂再次闹哄起来。

“住口!”在代蓁面前,楚夕哪能服软,抽出宝剑一剑劈开了面前的红木桌子,吓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再闹事就把你们全都抓到衙门去。”

青骓见不得她耍威风,冲踏雪使了个眼色,踏雪会意,冲楚夕喊道:“我说当差的,你冲老百姓凶什么凶啊,你不把失踪的人找到,不把怪事都给平息喽,还不许老百姓说两句了?”

“你!”楚夕回头,见是代蓁带来的人,顿时泄了气,把帽子一摘捕快头衣服一脱扔到地上:“破捕头而已,姑奶奶不干了!”言罢,大步走出客栈,留下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

“啧啧,真小气,别人说两句她就受不了了,还英姿勃勃呢。”踏雪一脸惋惜,青骓假意呵斥:“真胡闹,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青骓,阳城有年轻女子失踪的事情,我怎么没看到有奏折上奏这件事啊。”代蓁低声询问。

“是啊,我也没听紫骍说起过,她是专管各城案子的,难不成——”青骓皱起眉:“难不成是阳城知府怕丢了乌纱,有意隐瞒?快——”她一指踏雪:“快去把楚夕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