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诅咒 (4)(1 / 1)

多年前曾有过一段缘,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最终错过,令明帝一直抱憾至今。多年来滕辉月会备受宠爱,正是因为他的容貌与此女相似,明帝移情之故。明帝把滕辉月当成他与此女的孩子,所以百般宠爱。

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讨论,怪不得连待亲生皇子都十分冷淡的明帝会对元徵雍主如此宠爱,原来明帝的心爱之人另有其人。如今明帝真正爱着的正主儿重新出现,与明帝再续前缘。那么元徵雍主滕辉月这个替身的下场,不知会如何。

事到如今,连王承坚也不得不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我不信……”滕辉月颤声道,“我绝对不信!”

他的明帝舅舅,绝不会这样对他!

滕辉月说罢,猛地掀翻被子下床,像只被激怒的小凤凰一样,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来人,给我更衣!”

他要进宫,见明帝!

即使不是真的,明帝任由其他人如此胡说,他都要生气!

滕辉月心里恼怒,起得太猛,脑袋一时间昏眩起来,身子晃了晃。

“阿樾!”王承坚惊呼,一把扶住他。

“殿下!”敛羽像箭矢一样冲进来,见滕辉月脸色不好,已经在外面用内力听到他和王承坚说话的他,木讷的脸上闪过忧色。

“我没事。”滕辉月道,手不自觉摸上小腹。

他最近贪睡、嗜酸,食欲大振。早把怀孕的注意事项牢记于心的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他本来,是迫不及待要进宫和明帝分享这个好消息的……

“阿樾,你不会是……”王承坚脸色微变,震惊地看着他。

滕辉月坚定道:“我要进宫。”

王承坚一咬牙:“我陪你去!”即使是大逆不道,如今王承坚都不禁在心里骂明帝一句欺人太甚!

“不用,阿坚。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滕辉月道。

王承坚担忧地看着他。

“阿坚,谢谢你。”滕辉月道,“来人,送安敬室主出去!”向王承坚抱歉地一点头,滕辉月在敛羽的搀扶下,转入寝室的内室。

“阿樾,安敬室主府的大门,一定会为你而开。”王承坚道。

滕辉月微微一顿,没有回头,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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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辉月本想用栖月小筑与皇宫连通的密道进宫。可是敛羽告诉他,密道已经被封上了,不能再通行。

有能力和权力封上密道的,除了明帝,不作二人想。

滕辉月红润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他盯着密道的入口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挺直腰肢,缓声道:“备马车。”

敛羽看着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元徵雍主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文子,他幼嫩单薄,需要有个人一生一世好好护着。此时此刻,若不是心里的意念支撑着他,他很可能会彷徨哭泣。

马车尚未备妥,福康长公主齐敏已经从宫中回来。她首先去到栖月小筑,看望大儿子。她活泼可爱的大儿子跟着郑太后去护国寺祈福,回来的时候却是躺着回来的。虽然知道滕辉月只是累极扛不住睡过去,齐敏还是有些不满。偏偏宫里把她召回去,让她连守在大儿子身边都没法子。

听到滕辉月要进宫,齐敏把他拉到身边,道:“你刚从护国寺回来,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如今宫里正乱着,你不要去了。”

“……宫里发生什么事?”滕辉月静静问。

“你舅舅给你带了个舅母回来。”齐敏叹气道,“本来娘亲还道你舅舅是个冷淡的,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果然上心了,就是不同。还特意要你娘亲我进宫,提前拜见。”

滕辉月的心一直往下沉,空得难受。可是他歪着头,一脸若无其事地问:“是个怎么样的人?”

齐敏想起刚才和那女人见面的场面,没有注意到滕辉月的不对劲,道:“说起来,阿樾和那位颇有缘分。若不是亲眼所见,娘亲还不知有和你这么神似的人。怪不得你皇舅舅自小待你极好,原来是因为你像她。她对你亦很好奇,想着召你入宫见见。娘亲替你推了。”

“为什么推了?”滕辉月勾起唇。

“你从小爱霸着你皇舅舅,他也纵着你。但那位可不一样,不能由着你胡来。若你对她失礼,你皇舅舅必定要罚你。”齐敏告诫他。

“这么宝贝?”滕辉月喃喃道,“不是说满朝都在反对吗?”

“反对?”齐敏不以为然地拨了拨手上的甲套,“你皇舅舅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不到。他态度坚决,那位就必定会成为你的皇舅母。”

滕辉月乐呵呵一笑,突然捂住嘴,头撇下一边干呕起来,把齐敏吓了一跳!

“没事儿。只是路途颠簸,我累着了。”滕辉月呕完,立刻安抚扬声要传太医的公主娘亲。

齐敏摸摸他的额,又摸摸他的手:“你的手很冷,真的没事儿?”

滕辉月摇摇头:“娘亲,我要进宫。”

“不是说先歇息……”

“我要进宫。”滕辉月固执道,“立刻,马上。”

齐敏终于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奇怪,蹙眉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妥协点头。

73

“殿下……”敛羽隐含担忧的声音传过来。

滕辉月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乘坐的马车已经抵达皇宫。

元徵雍主曾得明帝下旨,可以坐马车直接入宫,无须换车辇。所以凭着滕辉月的腰牌,一行人直达他在宫里的住处——辉月殿。

马车已经停了一会儿,可是迟迟不见车内的滕辉月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过的敛羽。

还好敛羽只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滕辉月便道:“啊,到了。”而后不等敛羽有所动作,他随手拂开帘子,自个儿下车。

敛羽浑身一绷,伸手虚扶着他,以防他跌倒。

若是平时,滕辉月恐怕早已经察觉到敛羽的不对劲。但此时此刻他的心神紊乱,根本无法把注意力放到一些细节上。

他下了马车,径直走向太极宫,所到之处,宫人和平时一样,恭敬地跪迎。

可是滕辉月总觉得他们低垂的眼里带了别样的意味,似讽刺似同情又似什么都没有。

“告诉本宫,皇上在哪里?”滕辉月问道,桃花眼里威仪极重。

他已经分别从好友王承坚和公主娘亲齐敏口中得知明帝迎了一个据说长得和他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入宫,而且这个女人才是明帝真正心尖尖上的人。

虽然王承坚和齐敏没有必要欺骗他,虽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感到震惊愤怒,但没有亲眼所见,滕辉月始终不愿相信。

他会怀疑其他人喜欢他宠爱他是因为别的原因,也许是他的身份也许是他的容貌,可是明帝!两世都把他捧在手心的明帝,两世都做尽许多事只为他幸福快乐的明帝!他们朝夕相处无数个日夜,每一句说话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抵死缠绵,怎么可能是假的?

没有人回答。

宫人只能把脑袋垂得更低。他们不知道明帝在哪里,就算知道,以他们的身份也绝不敢透露明帝的去向,即使这个询问的人是深得帝宠的元徵雍主。

滕辉月提高声音,又问一次:“告诉本宫,皇上在哪里?”

宫人在滕辉月的眼神压力下簌簌发抖,大气不敢喘一口。平时他们也怕元徵雍主这个皇宫有名霸道骄纵的殿下,但从未像此刻一样,打从心底里升起颤栗。有一瞬间,他们甚至产生眼前之人的杀伐果决不弱于明帝的感觉。

滕辉月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摸着腰间特意带过来的金鞭,目光透出一丝狰狞。

“阿樾,不要!”身后传来一声清喝,有人飞快地向滕辉月靠过来。

滕辉月极快地回过身,一鞭打在对方的脚边,厉喝道:“别过来!”

来人——大皇子齐明曜停住脚步,俊秀的凤目看到滕辉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闪过深深的疼惜与复杂。

“阿樾,你冷静一些,别伤着自己。”齐明曜柔声道。

滕辉月充耳不闻,桃花眼盯着齐明曜:“他呢?他在哪里?”

齐明曜微微一窒,他当然知道滕辉月在找谁,也知道滕辉月因何找他,小心地轻声道:“阿樾,他……在忙着。等他忙完了,我再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不,我要立刻见他。”滕辉月坚持。

齐明曜深深看着他,低声道:“阿樾,不要去……”去了也不过徒增伤心难过。他们最不想做的,就是让他伤心难过。

滕辉月看着他,突然笑了,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你不带我去见他,我自己去。”

齐明曜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痛,他不顾滕辉月握在手中蓄势待发的鞭子,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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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美好的画卷。

男的高大威严,负手而立,俯首专注,女的绝美温柔,扬起螓首,对着男人捻花而笑,在灿烂的日光下站在一起,即使只是背影,也仿佛天造地设一般的般配。

滕辉月死死盯着女人与他有八分相似的容颜,心里有一种撕裂一般的痛。

往日只要滕辉月出现,明帝就好似有所感应地抬起凤目看到他,然后满眼只有他,但这一次,滕辉月足足站了一刻钟,明帝都没有看他一眼。

齐明曜站在滕辉月身边,伸出手虚扶在他背后,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担忧之情洋溢于表。

“舅舅……舅舅……”滕辉月盯着明帝,喃喃唤道,语气含着不解、茫然、伤心、委屈、愤怒。

他不懂,他不明白……

明帝与女人闻言,一同侧头,看向滕辉月。

“阿樾。”仿佛此时才发现滕辉月,明帝淡淡道。

滕辉月精神一震,眼睛微亮,紧紧瞅着明帝,露出一丝祈求和希望。

“皇上……”女人开口,声如莺啼,婉转动人,“这位便是元徵雍主月殿下?”

明帝的凤目立刻转向她,点点头:“不错,他是福康的嫡长文子,我们的外甥儿。阿樾,过来见过珍妃。日后,见她如见朕。”

“我们”“珍妃”“见他如见朕”,这几个字眼如利箭,瞬间把滕辉月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滕辉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雪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帝。

明帝看着他,往日柔情似水的凤目里清清冷冷,没有一丝波动。

滕辉月的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滕辉月久久不见动静,明帝沉声道:“阿樾,你的礼仪呢?”

珍妃道:“算了,皇上。臣妾瞧着月殿下脸色不好,可能是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

“法理不外乎人情。月殿下的长相与臣妾相似,臣妾一见他便觉得投缘……”

“如此,便让阿樾入宫多陪陪你。”

“当真?那臣妾先谢过皇上。”

……

滕辉月木木地听着明帝和珍妃言笑晏晏,明帝的脸上带着放松愉悦,和平时与他相处时并无二致。滕辉月的喉间似多了一硬块,说不出话,想不出东西,整个人都空了。

说话的声音、入眼的风景全部失了颜色。好半晌,他环抱着手臂,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缓缓蹲在地上,湿了双眼,自言自语道:“舅舅,您不要您的小皇后了吗?”

说完,他眼前一黑,晕过去。

齐明曜刚好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软倒的身子。

因为晕倒,滕辉月没有看到,听到他这一句话的明帝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道血痕,脸如金纸,被变了脸色的珍妃一把用力扶住,才不致于跌倒。

74

福康长公主府的临华轩内,气氛极度紧绷。

齐明曜以皇子之身,跪在安国公滕祁山和福康长公主齐敏面前,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

滕祁山脸色狰狞地喘着粗气,几乎把案几拍碎。其他摆件早已经被扫落在地,碎成一片。若不是妻子拉着,他恐怕会忍不住把眼前这个混账打死!

齐敏虽然阻止了滕祁山下狠手,但脸色同样不善,盯着齐明曜的眼睛冷得很。

一个时辰前,他们的大儿子滕辉月被齐明曜秘密地抬回公主府,滕祁山和齐敏大惊,忙不迭要叫太医,却在齐明曜的坚决阻止下,没有张声,只让衣笙和公主府的刘太医联手诊断。

诊断出来的结果令滕祁山和齐敏难以置信!

他们还未婚的大儿子,居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刘太医躬着身,颤颤巍巍道:“这次殿下晕倒,乃郁结于心所致,请注意不要再让殿下情绪起伏过大,以免影响胎儿。”

滕祁山和齐敏还愣着,齐明曜进一步询问道:“阿樾晕倒,可对母体与胎儿有碍?”

刘太医不禁看了齐明曜一眼,道:“殿下的身子经过长时间的精心调养,身体康健,这一胎又快满三月,已经坐稳,并无大碍。”

齐明曜正要再问,滕祁山一把揪起他的衣服,充满戾气问道:“你给我解释清楚!”

齐明曜镇静道:“姑父,我们到外边说话,别扰了阿樾休息。衣笙,你和刘太医照顾好雍主。”

“是,大殿下。”衣笙恭敬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滕祁山和齐敏最在意的还是滕辉月。当下按下满腹愤怒疑惑,和齐明曜走到正院。

摒退左右后,齐明曜笔直地在滕祁山和齐敏面前一跪,没有丝毫拐弯抹角道:“姑父、姑母,我已向父皇请旨,尽快迎娶阿樾……”

他的话音未落,滕祁山已经脑袋一热,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我打死你个畜生!”

“阿山,不要!”齐敏惊呼,连忙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动手。

滕祁山顾忌会伤到妻子,手没敢动,脚却不解恨地一脚踢过去,把齐明曜踢翻在地。

“阿山……”齐敏用力把滕祁山推后,离齐明曜远一点。

齐明曜的脸颊肿了起来,被滕祁山踢中的肩膊一阵一阵钝痛。作为嫡长皇子长到今日,第一次被弄得这么狼狈,但齐明曜没有丝毫怨言,咬咬牙又挺直腰杆,跪在滕祁山和齐敏面前:“求姑父姑母成全!”

滕祁山想到他的心肝宝贝大儿子还没有及冠就被这么个人欺负了去,有了身孕,看形势以后还要归了这么个人,气得脸色涨紫,狠狠瞪着他说不出话。若不是齐敏用力拉住他,他又要忍不住想动手了。

齐敏与滕祁山的心思并无二致,只是没有表现得那么激烈,口气同样不敢苟同:“若你和阿樾两情相悦,禀明了你父皇与我们,难不成我们还会阻止?为什么让他未婚先孕,白白坏了名声!”

“是我的错。姑父姑母要骂要罚,悉随尊便。阿樾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绝不会委屈他半分。”齐明曜拱手一礼,恳切道。

滕祁山和齐敏都能从他的言行里感受到他的诚心。

宫里对齐明曜和滕辉月的婚事一直持乐见其成的态度。明帝一直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也没有明确表示过反对。因而滕祁山和齐敏对大儿子可能会嫁给齐明曜这一点也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只是滕祁山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打着算盘即使日后这事儿成了,也要把滕辉月留到二十再出嫁,才不管宫里有没有意见。若齐明曜坚持不了这么久放弃了正好,让滕辉月看清他的真面目,无论想再花三五年挑另一个好的还是一辈子留在公主府,滕祁山这个当爹的都极为欢迎。

谁知道多年的严防死守,最终还是出了纰漏,让齐明曜钻了空子!

这下子,滕辉月就是想不嫁都不行。毕竟文子子嗣艰难,好不容易怀上一个,打掉了极为伤身,下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再怀上的运气。滕祁山和齐敏绝不会逼滕辉月打掉。问题是不打掉,皇室绝对不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还是皇室血统如此纯正,身份如此贵重的血脉!

滕祁山再强硬,也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可能真的与皇室对着干。

而齐明曜娶了滕辉月,还有了继承人,这储位是十拿九稳了。滕辉月会成为下一任的皇后。估计即使滕祁山不愿意,安国公府与滕家,以及齐明曜背后的李家郑家等一系列势力,都会逼着他答应。

“是不是你强逼了阿樾?”越想越阴谋论的滕祁山目露凶光,“你想做太子,但阿樾不喜欢你,所以你强逼他?”极度舍不得滕辉月的阿爹开始脑补野心勃勃的皇子如何欺负压迫他天真可怜的大儿子。

“姑父,我发誓我对阿樾真心一片!若我辜负阿樾,必不得好死!”齐明曜斩钉截铁道。

齐敏不禁动容。她不谅解齐明曜让滕辉月未婚先孕,除此之外,她对齐明曜的感观一直不错。齐明曜斯文俊秀,性情温和有主见,自小对滕辉月爱护有加,千依百顺,撇开皇子的身份不谈,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儿婿人选。

如今滕辉月会嫁给他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齐明曜却依然肯为他发下如此毒誓,可见其心。

作为一个母亲,齐敏不由得多待见他几分。

但滕祁山没有那么好打发。听到齐明曜的毒誓,他只是冷笑:“辜负?你身为皇子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又怎么叫不辜负?”安国公府的元配嫡子遇到心爱的人后,都是一夫一妻的忠实执行者。是以滕祁山多年来只得福康长公主齐敏一个毫无压力。

他和齐敏对滕辉月嫁入皇家最大的忧虑就是皇子可以不顾忌滕辉月元徵雍主的身份三妻四妾。滕辉月是他们骄宠着长大的,哪里舍得他陷入无止境的内宅斗争之中?

所以哪怕是强人所难,滕祁山也要提出这一点。皇室有皇室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打破规矩不是一件无可能的事。比如明帝,他不立后不立储,把后宫把玩在手中,无人敢多言半句。这就是实力!

齐明曜看着滕祁山,沉着道:“阿樾已怀有子嗣,我无须再纳人,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此话当真?”滕祁山眯起眼。

齐明曜毫不犹豫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发誓,我一生只娶滕……”

“不要再说了!”门口响起一阵呵斥,滕辉月推门走进来,打断齐明曜的话。

齐明曜转过身,灼热的目光落在滕辉月身上,口上没停:“我齐明曜发誓,一生只娶滕辉月一人为妻,绝不纳妾,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滕辉月狠狠地瞪了齐明曜一眼:“我不会嫁给你,你的誓言不作数。”

滕祁山看到滕辉月,连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阿樾,你起来干什么?还有没有感到不适?”

慢了一步的齐敏同样担忧地看着他。

滕辉月双眼一热,几乎忍不住落泪。他出了这样的事,父母没有责怪他,反而一心护着他,为他的健康担忧,滕辉月既感动又愧疚。当初他和明帝欢好时义无反顾,如今想来,却是对不起生养他的亲生父母。

思及此,滕辉月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道:“孩儿不孝,令您们担心了。”

滕祁山二话没说扶起他:“地上凉,你跪着干什么,不顾身子了?你只是被坏人欺负了,爹怎么会怪你?”说罢,脸色不善地瞄着齐明曜。

滕辉月摇头:“这件事与阿曜无关。孩子不是他的。”

滕祁山和齐敏脸色一凝:“那是谁的?”

滕辉月抿起唇,沉默不语。他不可能说出明帝的名字。红颜未老恩先断。以前滕辉月还有自信能影响明帝的决定,如今,却是再无半分把握。他不能冒险让父母因他而和明帝对上。

齐明曜道:“阿樾,我会照顾你。孩儿需要一个父亲。”

滕辉月看着他。他刚才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听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齐明曜是以什么心情去承认一件他根本没有做过的“错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只是他在这一世的小时候,为了消减齐明曜和齐明炎对他的追逐随口说的。他没有想到齐明曜会记在心里。

齐明曜对他的喜欢爱护令他动容,所以,他更加不能毁了他。若齐明曜一辈子只有他一人,他很可能会像上一世一样,一生无子,血脉无法得到延续。

“我不会嫁给你。”滕辉月又重复了一遍。

“阿樾,此事关乎到你的终身,岂可儿戏?”齐敏听着齐明曜和滕辉月一来一往的话,只当小两口在闹别扭。

滕祁山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觉得滕辉月即使和齐明曜不对付,也依然有意地护着他,心里一阵酸溜溜的。

滕辉月道:“我可以独自抚养孩子长大。”

“荒唐!”齐敏蹙眉,第一次斥了滕辉月,“名不正言不顺,你让孩子以后如何在建康立足?你又至我们于何地?想想你的皇舅舅!”

滕辉月的脸色立刻一变,瓮声瓮气道:“反正我不嫁!”说完,无限委屈地转身走了出去,动作之猛,令滕祁山三人都变了脸色。

“阿樾,当心点!”滕祁山和齐敏夫妻默契,不约而同道。

齐明曜也顾不上礼仪,站起来追出去。

“姑父、姑母,我去和阿樾谈谈……”

75

滕辉月在宫里晕倒后醒过来,一睁眼便是栖月小筑里熟悉的摆设布置,每一处都仿佛留着明帝的影子,令他不禁想起不久前明帝对他的冷淡绝情,心里大恸,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再也待不下去,下了床逃也似地离开栖月小筑。

栖月小筑建在他父母的临华院旁边。滕辉月一出栖月小筑,便看到齐明曜的贴身太监陶福以及临华院里侍候的下人候在外面。

这种情况,显然是父母和齐明曜一同待在里面,秘密谈事儿。

滕辉月看了敛羽一眼,想问发生什么事。但想到他是明帝的人,又犯了倔,不肯开口。敛羽伴在他身边多年,了解他的性格,当下自动自发弯身附在他耳边,把他晕倒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不过瞒下明帝为他呕了血,却坚持着先让太医为他把脉确定无大碍,才允了齐明曜带他出宫的细节。

滕辉月下意识忽略与明帝有关的信儿,听到父母已经发现他有了身孕,浑身一震,没有多想,直接走向临华轩。

福康长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滕辉月是府里最受宠的主子,自然不敢拦。陶福想拦,但被滕辉月一瞪就怂了,欲哭无泪地看着他走到门边,一副准备打开门的样子。

但里面说话的内容令滕辉月开门的动作止住了。他作梦也想不到齐明曜居然会在他父母面前承认自己是肚里孩子的父亲!要娶他,还发毒誓一生只有他一个!

齐明曜明明知道他和明帝的事儿,如今他有孕,想来他也知道孩子真正的父亲是谁!

滕辉月既惊且怒,而后是触动,百感交集。他不是不知道齐明曜对他好,在这个他没有把握明帝知不知道他有了孩子,就算知道了,也猜不到明帝会有何反应的时候,齐明曜却先一步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滕辉月想到绝情的明帝,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没有心力去顾忌更多。他不愿连累齐明曜,想也不想拒绝他的求娶。不是明帝,他不会嫁给任何人!

滕辉月从临华轩走出来,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一世从一开始,他就把生活的重心放在明帝身上。他全心全意地对待明帝,依赖他,爱恋他,明帝也一如既往地爱护他,宠溺他。明帝在滕辉月心目中的形象太高大太可靠,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明帝对他放手,他会变成怎么样……

齐明曜追上滕辉月的时候,只见他低垂着头立在院子里,背影孤单落寞,仿佛所有的活力精神,都从他身上消失无踪。

齐明曜心里一痛,又觉得一股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而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滕辉月对明帝的感情有多深。可是他一样深爱着他,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令滕辉月成为他的,齐明曜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

“阿樾……”

滕辉月抬眼望过去,咬着唇,眼眶红红的,脸颊上带着一道道斑驳的泪痕,但硬是没有发出声音。

齐明曜心里的妒意顿时消散,只剩下怜惜心疼。

滕辉月见是他,赶紧撇开脸,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又准备走开。

——他才不要别人看到他伤心哭泣的样子!

齐明曜几个大步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臂:“阿樾,不要走,我们谈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不会嫁给你。”滕辉月挣了挣没挣开,闷闷道。

齐明曜不禁有些受伤。这已经是滕辉月第三次说不会嫁给他,尽管他诚心求娶。

“阿樾,嫁给我吧。我会待你好。“齐明曜握住滕辉月手臂的手紧了紧。

滕辉月道:“你很清楚我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我知道,我不在意。”齐明曜轻而坚定道。

滕辉月猛地抬起头看着他:“骗子,你明明在意。”

齐明曜苦笑。喜欢的人有了孩子,孩子的父亲却不是自己。恐怕只要是男人,都会在意吧!只是,他分得清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比起孩子,他更在意的是阿樾终于能属于他。

“无论我在意与否,你都会生下他,不是吗?”齐明曜道。

滕辉月下意识地按住腹部。

齐明曜说得不错。即使明帝不要他,他也没想过不要肚里的孩子。这是他历经两世第一个,也许是唯一一个孩子,他怎么舍得不要?

两世以来,明帝对他的宠爱照顾已经深入他的骨血。滕辉月无论怎样还都还不清。他对明帝的爱恋,又岂是这一天两天的绝情冷淡可以抹杀的?他对明帝有怒有怨,却恨不起来。肆无忌惮的元徵雍主,只会软弱地在明帝面前晕倒,甚至下不了手一鞭子抽花那个据说是明帝真爱的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完全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怕明帝伤心,也怕明帝真的从此厌恶他……

这个孩子是他和明帝曾经相爱的见证,是他好不容易怀上的宝贝儿。有了他,滕辉月才觉得自己能重新活过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人为母则强。滕辉月的眼里露出坚定:“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他是我的。”而且只会是他的!

齐明曜道:“让我帮你。父皇那边,我陪着你面对。我们一起努力,保护这个孩子!”

保护?

滕辉月的心顿时堵得慌:“……你觉得,舅……皇上会对我们不利?”会吗?明帝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齐明曜握住他的手,字斟句酌道:“阿樾,父皇他,知道你有孕了……准备下旨为我们赐婚……”

滕辉月懵了,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明帝,明知他有了他的孩子,还把他推给齐明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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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从齐明曜口中知道明帝要为他们赐婚,滕辉月依然下意识地拒绝相信。

在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残留着一丝期盼。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明帝只是在逗着他玩儿,然后过几天,又会从密道来到他的栖月小筑,和他言归于好,继续从前的相亲相爱。

可是次日圣旨来到福康长公主府,明明白白地宣布了大皇子齐明曜和元徵雍主滕辉月的婚事,并且婚期定在一个月后。这个时间十分仓促,好像迫不及待地要两人尽快完婚。

福康长公主齐敏和安国公滕祁山都被打得措手不及,但有了前一日齐明曜的表态做准备,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毕竟滕辉月肚里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不能再拖下去。

滕辉月听了圣旨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甚至忘了伸手接住圣旨。

最后还是敛羽悄悄提醒了一下,滕辉月才木然地接过圣旨,然后无视其他人的存在,抱着圣旨摇摇晃晃地走了。

齐敏和滕祁山面面相觑,但很快被道喜的人淹没。即使是被滕辉月彻底扫了面子的传旨太监,也不敢露出丁点儿不悦,满脸笑容地道贺。

元徵朝上下都很清楚,只要大皇子齐明曜和元徵雍主滕辉月的婚事定下了,齐明曜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而滕辉月,则是不折不扣的未来皇后。

紧接着齐明曜和滕辉月的赐婚圣旨下来的,是二皇子、三皇子的赐婚圣旨。二皇子齐明渊的皇子妃是鸿胪寺少卿的嫡长女,三皇子齐明勇的皇子妃是滕家嫡支长房的庶出文子滕文奇。四皇子齐明炎因为年纪尚幼,又长期待在边关,暂时不予赐婚。齐明渊和齐明勇的婚期在半年后。

这赐婚的圣旨一出,皇子们的储位之争的结果顿时明朗了。虽然没有明着下旨立齐明曜为太子,但二皇子齐明渊的妻子出身一般,三皇子齐明勇的妻子尽管出自滕家却是庶子还是文子,光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明帝的态度了。

元徵朝堂的气氛顷刻一新。

不过紧接着糟心事又来了。明帝迷恋来自民间的不明来历女子,如珠似宝地捧了起来,带进宫,入住只有皇贵妃能住的飞燕宫,封了珍妃,还想立为皇后。提了一次立后不够,还接着提第二次。满朝文武大臣一致反对,明帝倒没有一意孤行,只是补偿似地越发宠爱珍妃,奇珍异宝不要钱似地搬到飞燕宫,还因为夜宿飞燕宫误了早朝。

勤政爱民多年的明帝终于传出了耽于美色的不好的名声。只是碍于明帝积威甚重,而且珍妃的容貌与元徵雍主的容貌相似,骂珍妃就好像连元徵雍主也一起骂了一般,很可能会得罪元徵雍主身后的一长串权贵,不敢太张声。

珍妃的得宠在后宫掀起了风浪,但并没有很严重。郑太后不动声色,稳住了人心,后宫的权力依然握在郑妃与邓妃手里,没有分出去一丝一毫。郑妃的养子,大皇子齐明曜早成气候,如今更是有了太子之实,只差一个名分,故而连有些沉不住气的郑妃明面上也是波澜不惊。

要是以前,福康长公主齐敏难免会进宫向郑太后请安,顺便关心一下明帝的近况,注意一下后宫的动向。但这段时间,齐敏实在无心关注这些,皆因滕辉月自接到赐婚的圣旨后,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足足三天没有出门。

滕辉月是有身子的人,如何不令齐敏着急?

76

大皇子齐明曜和元徵雍主滕辉月的婚事安排得仓促,朝堂上下不明所以,只敢私底下猜测。太常寺倒是有条不紊,按礼摘了吉日,下聘礼到福康长公主府,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宝马香车、男女仆役……流水似地一路而过,进入公主府里。

即使是以福康长公主齐敏的眼光,也为这聘礼之丰厚吃惊。恐怕迎娶皇后都比不上这礼的贵重!

可据说聘礼是大皇子齐明曜亲自挑选的,已经过了郑太后和明帝的眼,得到首肯。于是就是最耿直的言官,也缩起脑袋不敢多言半句。

福康长公主府亦是有条不紊。滕祁山和齐敏早在府里给大儿子滕辉月设了雍主专用的库房,嫁妆可谓从小积存到大。因为滕辉月年纪渐大,齐敏一得空便添置东西,到如今是样样不缺。

齐敏还嫌不够,接到赐婚的圣旨后,把整个公主府都调动起来,继续采买各式用品。

滕祁山不管内宅之事,只给妻子大开方便之门,任她在安国公府和公主府,爱拿什么便是什么。

老安国公滕海的继夫人齐珍眼睁睁看着宁杀错莫放过的齐敏打开府里的库房任挑东西,肉痛得差点晕过去。她把已经及冠的滕祁逸留到十七岁,为的就是嫁给皇子,尤其是最有希望继位的大皇子齐明曜。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认为滕祁逸必定能被选上,暗中已经列好了一份嫁妆清单。可是最终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连身份低微的滕文奇都能被选中,反而是她出类拔萃的小儿子落了一场空。最看好的儿婿人选还被最看不顺眼的滕辉月抢走!齐珍恨得咬牙切齿,还不得不挤着笑容恭喜滕祁山和齐敏。

齐敏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暇理会齐珍这些小心思。

而且滕辉月的状况确实令她暗暗忧心。接到赐婚的圣旨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日,出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他对婚礼之事完全撒手不管,只是遵从太医的吩咐,为了肚里的孩子能顺利出生而进食、活动。

齐敏曾私底下问过他是不是不喜齐明曜,不想嫁。

滕辉月面无表情道:“圣旨已下,我必从命。”因为对明帝的感情和忠诚,他曾经立过誓言,便是明帝叫他去死他都会遵命,更何况只是嫁给别人?

只要忽略那如刀割一般的心痛。

“阿樾,若你不愿意,阿娘和你阿爹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你……”齐敏见他全无即将成为人妻的喜悦期待,心里一痛,不禁道。

然后全家因为抗旨而成为众矢之的?

滕辉月脸色一缓,勾起唇努力安抚齐敏:“阿娘,您不要担心。我是愿意的,阿曜会待我好。”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再任性?

圣旨一下,他和齐明曜的婚事就是铁板钉钉的,再无一丝回旋的余地。他对明帝,也终于死了心,不再有那无谓的期盼。

齐敏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即使身为母亲,此时她也摸不透滕辉月的心思。

无计可施之下,齐敏只好把滕辉然派到滕辉月身边,让滕辉然哄他开心。滕辉月对唯一的亲弟弟总是无法板起脸的。

快满十岁的滕辉然来的时候,板着一张肉嘟嘟的脸,非常不高兴。不久前他刚被告知最喜欢的哥哥要嫁人的消息。他人小但懂事,知道嫁人=成为别人家的=经常不能见面,觉得特别生气!

即使哥哥要嫁的那个人是平时也对他很和善友好的表兄齐明曜!

滕辉月常住在宫中,本来滕辉然能霸住他的时间就少,如今更是干脆成了别人的,可以霸住他的时间更加变得少之又少。极度不满的未来安国公终于得了公主娘亲的允可见着哥哥时,第一时间扑过去抱住滕辉月的腰,大声道:“哥哥不要嫁人!不要变成别人的!”

在场的人都被他唬了一跳!元徵雍主可是怀着身孕,哪里受得起壮实得像只小牛犊的滕辉然这一撞?

还好滕辉月的身手没有落下,及时扶住他的肩膊,没有让他扑个正着。

与滕辉月的亲近被阻止,滕辉然可怜兮兮地抬起脸看着滕辉月,只差没有汪汪叫。

滕辉月立刻被这惯会耍宝的弟弟弄得哭笑不得。

半晌,才扶正滕辉然,慢慢道:“哥哥有了孩子,不能不嫁。你不要再毛毛躁躁的,仔细伤着你外甥儿。”

“宝宝?”滕辉然知道孩子=宝宝,想到软绵绵糯乎乎的宝宝,他忍不住东张西望,“哥哥的宝宝呢?我要见!我要见!”

滕辉月脸上总算有了笑影,叹着气拉了他的小手放在他腹部:“在这里,还没有出生。”

滕辉然和滕辉月相似的桃花眼里多了一抹稀奇,小心翼翼地轻抚了一下:“他是十六的外甥儿?会长得像哥哥您吗?”

滕辉月脑里飞快闪过明帝的脸,笑容又淡了,点头道:“他是哥哥的宝宝,当然长得像哥哥。”

滕辉然立刻兴奋了:“我要小宝宝!”在他的心目中,滕辉月是文子,让他崇拜的同时又忍不住想保护,可是滕辉月又漂亮又强悍,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滕辉然这小小男子汉难免有些失落。但是,一个像哥哥的小宝宝,可就能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滕辉月摸着他的头道:“那十六要做个好舅舅。要保护疼爱你的外甥儿,但不可太过亲近宠溺,让他过于依赖你……就做一对寻常的舅甥……知道吗?”

滕辉然迷惑地看着滕辉月。他不是很懂哥哥的意思,做舅舅要有这么多规矩吗?不过既然是哥哥说的,他还是赞同地点点头:“知道了,哥哥。”

有了滕辉然的陪伴,滕辉月总算没有那么沉闷。

滕辉然牢牢记住公主娘亲齐敏的吩咐,学着平时家里人照顾他的模样,一五一十施展在滕辉月身上,小大人似的叮嘱着哥哥吃饭散步。

滕辉月虽然总觉得提不起劲,但为了肚里的孩子,又不忍拂逆弟弟的好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有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唯一做得比较出格的,就是在看到太常寺送来的嫁衣时,拿起剪子把嫁衣剪出一道道长口子,把嫁衣彻底毁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吩咐太常寺再送一件过来。

因为嫁衣是用织金云锦绣成的。织金云锦,是女子和文子最高身份的象征!

——明帝曾经许诺过,他会用最珍贵的织金云锦制成嫁衣,让滕辉月穿着它嫁入皇宫。

滕辉月不知道这件嫁衣是有意还是无意送过来的,但他绝不会穿!

他确实深爱明帝,但他也是骄傲的元徵雍主!他可以对明帝的背叛不恨不报复,但这一生,他不会再对明帝低头示弱,不会再对他作小儿女的惺惺之态,不会再接受他的施恩!

所有人都被滕辉月的举动惊呆了。

齐敏想到之前滕辉月坚决迁出栖月小筑,搬到离临华轩颇远的东篱阁暂住,这时又有了毁嫁衣一举,不禁头痛。但看着滕辉月倔强的脸,她只能呵斥了下人,然后派人往太常寺递话。太常寺没有丝毫推托,连夜赶制出一套新的嫁衣出来,没有再用织金云锦。

滕辉月看了一眼新的嫁衣,不发一语走了。

众人见他没有再做出激烈的事,一颗狂跳的心脏才回到心口,小心而快速地把嫁衣收好,继续准备婚礼的各种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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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镇沙河,刚带兵清剿完一批马贼的四皇子齐明炎身上带了浓烈的血腥味,冰冷的脸孔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生人勿近。

他因为战功赫赫,最近被擢升为骁骑将军,住的宅子也更名为骁骑将军府。不久前与突厥部的一战取得胜利,突厥部兵败暂时退回草原。沙河的形势顿时平静不少。

可是明帝为大皇子齐明曜和元徵雍主滕辉月赐婚的消息传来,齐明炎的心情立刻沉至谷底。毁了自己的书房不说,还带着手下的兵一连挑了附近好几个马贼窝子,赶尽杀绝一个不留,那股狠辣的劲头,令人看了都不禁发秫。

回到骁骑将军府,跟着齐明炎杀得尽兴归来的兵很有眼色地各自散去。因为齐明炎脸上阴沉的神色表明他心情不好。将军心情不好喜欢拉人对练,被捉个正着的倒霉蛋没有好下场。受过惨痛教训的士兵们见势头不对连忙脚底抹油,作鸟兽散。

徐止是齐明炎最倚重的幕僚,却是逃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齐明炎冷冷瞟了他一眼,徐止的背脊瞬间浮起一层薄汗。

明明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气势却越来越强,更胜很多二十岁三十岁的将士。怪不得徐家不肯放手,不依不饶地想缠过来。

偏偏明帝按下了齐明炎的婚事,徐家暂时无法以此相逼。

不过元徵雍主滕辉月将要嫁给齐明炎的大皇兄齐明曜,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消息依然令齐明炎发狂。

那些惨死的马贼,就是齐明炎暴怒下的牺牲品。

徐止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拱手行礼道:“将军,建康来人。”

齐明炎心里一动,道:“在哪里?”

“在书房外等候。”徐止压低声音,“指名只见您。”

齐明炎把带血的佩刀扔给徐止,大踏步走向书房。

徐止手忙脚乱地接住佩刀,懊恼又嫌弃地看着沾了血迹的衣袖。尽管他想立刻去换衣服,但这时实在无法顾及,只能带着佩刀,跟上齐明炎。

一见门口站着的那个容貌打扮皆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齐明炎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中年男人向齐明炎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向他出示了一块令牌。

他的动作太快,以致刚跟上来的徐止无法看清那块令牌上刻着什么东西。

齐明炎却是脸色一变,甚为有礼地把人带进书房,在关门前对徐止以及其余守卫道:“所有人,退开二十步之外。”

徐止大为诧异,没想到连徐家族长都不太给面子的齐明炎会如此郑重其事,连他这个心腹幕僚都遣走,不由得开始猜测这中年男人是什么来头。

不过没有胆子挑战齐明炎容忍度的徐止还是老实待在外面等候。

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等到徐止心里开始发毛,担心齐明炎会有意外,忍不住靠近书房。

“进来吧。”书房里传来齐明炎的声音。

徐止连忙推门进去,书房里已经没有了那中年男人的踪影。只有齐明炎站在书桌边,手里拿着一份册子,放在烛台上烧。

这时天色已暗,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齐明炎的凤眼里,带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野心勃勃,势在必得。

77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嫡长子明曜,为宗室首嗣,端谨贤良,封为亲王,赐号‘端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次子明渊,封为郡王,赐号‘延顺’。三子明勇,封为郡王,赐号‘延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子明炎,烈风部骁骑将军,骁勇善战,于国有功,封为郡王,赐号‘广烈’,领藩属并州,令就藩。”

大皇子齐明曜与元徵雍主滕辉月的婚礼前三日,明帝下旨给四个儿子封王。其中,唯齐明曜得封端承亲王,其余皇子都只是封了郡王。而齐明炎因为在边关立下战功,封号比二皇子齐明渊以及三皇子齐明勇要好,还因此得到一块封地。

不过这件事没有引起任何反弹。一是因为很少有人看好齐明炎这个远离朝堂又素来不受宠爱的四皇子,二则明帝给了齐明炎封地,却命令他即刻就藩,甚至连还朝谢恩都不用,等于直接把他排除在储位之争外。

若说得粗鄙一点,意思就是老子不耐烦见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回帝都添乱。

四皇子齐明炎的不受重视,可见一斑。

消息传到边镇沙河,化名为齐炎的骁骑将军身份曝光,引起一些骚动。但过后,齐明炎手下士兵对他却更为信服。这些兵心思简单,只服强者。对于他们来说,齐明炎是足以让他们甘心俯首称臣的强者,多了一层皇子的身份,只会更加令他们动容佩服。不是每一个金尊玉贵的人都肯隐姓埋名,甘心抛开优渥的生活,来到军营从一个小兵做起,舍生忘死拼杀出一身的功勋!

齐明炎奉皇命离开沙河时,带走了五千精兵,全是他三年来培养起的嫡系部属。这一批人跟着他前往并州,开启新一轮的征程。

并州在建康的西南边,齐明炎从沙河出发前,回头看了一眼建康的方向,脑里浮现出滕辉月漂亮灵动的笑脸。他的凤目里闪过一抹柔和,又立刻变得坚定。

他一甩马鞭,沉喝道:“走!”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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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建康的元徵雍主滕辉月不知道有人为了他下了一个重大而艰难的决定。此时的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齐明炎。

待嫁的这段时间滕辉月留在福康长公主府寸步不出,沉静得几乎令人忘记了他往日的活泼张扬。

齐敏按下心里的异样打趣他:“阿樾,你最近乖得令阿娘以为你多了一个双生子兄弟。”

滕辉月淡淡道:“我即将为人妻为人爹,自该变得成熟稳重,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没一点长进?”

齐敏有些感慨地揽住他,顺着他的发,亲了亲他的额头:“阿樾长大了。”以前总担心他少不经事,没有心计,但看到他长大懂事,沉静独立起来,又觉得心疼不舍。

滕辉月一时不太习惯齐敏的拥抱。明帝是个独占欲和掌控欲极强的人,宠了他以后,总不忘索要,让他最亲近他,只与他亲昵。平时滕辉月和其他人,即使是他的亲生父母太过亲密,明帝口上没说,态度总会稍微变得冷淡一些。加之滕辉月性格骄傲,除了明帝外,他会主动待其他至亲亲近,但却不喜欢他们把他当小孩子一般逗弄。久而久之,滕辉月渐渐养成不怎么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习惯。

上一次齐敏对他又搂又亲,似乎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不过听出齐敏语气里的伤感疼惜,滕辉月心里一软,没有挣扎,乖乖任她摆弄。

“阿樾,男人的心易变。如今阿曜确是待你好,但你切记不可掉而轻心。你是你皇外祖母的外孙儿,是你舅舅的外甥儿,阿曜则是你皇外祖母的亲孙儿,是你舅舅的儿子。孰轻孰重,你得心里有成算。皇家媳妇难当,爹娘可以护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关键还是你必须立起来,让他离不开你。”齐敏慢慢道。

齐敏对自己以及夫家的地位始终有着清晰的认识。从皇室出来的她对权势的认知要比常人深刻得多。大儿子贵为元徵雍主,被骄宠着长大,大多是因为他没有触及别人的根本利益。那些人看滕辉月,不是看他这个人,而是看他身上的圣宠以及身后的安国公府与福康长公主府。而皇室对滕辉月是宠是厌,其实不过是明帝一句话的事。往日明帝对滕辉月的宠爱尤胜亲子,但日后亲子与外甥儿当真发生冲突,明帝会偏向哪一方,齐敏实在无把握。

最好的方法,永远是收服自己的男人,让他与自己一条心。

滕辉月的嘴张了张,又合上,只是默默点头。他很明白齐敏在担心什么。他很想说上一世因为齐明曜纳妾,他要和他和离,明帝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毫不犹豫站在他这一边,给了他足够的底气。明帝对他的好,想要他幸福快乐的心,曾经那么清晰地在他面前展露过。可是这一世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想到宫里与他容貌相似的珍妃,想到那份赐婚的圣旨,他突然无法再相信任何事了。

“阿娘,我不会亏待自己。”滕辉月道。以他的身份,以及彼此多年的情分,只要他没有影响到齐明曜的根本利益,齐明曜总会留给他几分颜面。即使他不给,滕辉月也有办法自己去要。至于齐明曜会不会纳妾这种事,滕辉月并没有上心。

他遵从圣旨嫁了,他的义务也只会尽到这里。其他事,与他何干?

至于齐明曜立下毒誓不会纳妾,那一刻滕辉月有些感动。但其实齐敏不信,有过前车之鉴的滕辉月也不信。

更何况,他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不是齐明曜的。这时他喜欢他,说不介意,但时间长了,他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就是他的罪过了……

滕辉月如今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是个聪颖的。”齐敏颔首,“阿曜封了王,你须跟着他住进王府。王府不比宫里,但暂时没人管得了你,先把内院把持住。对阿曜,不要太热乎,也不要冷淡到底。男人,送上门的总是不稀罕……”可不正是滕辉月不冷不热的态度,才令齐明曜连不纳妾的毒誓都发了,只为能求娶成功?即使这誓言不一定能成真,也得他有这个心。

如果滕辉月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娘亲想太多了。不过滕辉月不知道,只是颇有些失笑。公主娘亲这是在教他驯夫呢!

“难怪阿爹对阿娘您这么帖服,都听阿娘的。”滕辉月道。

齐敏拧了他一把:“好呀,敢打趣娘亲!”

滕辉月但笑不语。

齐敏见了他笑,放心不少:“阿娘说的,都记着了?”

滕辉月道:“记着了。”

说到底,齐明曜封王而不是直接封为太子入主东宫,滕辉月还是松了一口气。现在他真的不想见到明帝,连听到他的消息也不想。一想到住在东宫会时不时见到明帝,滕辉月就觉得一股郁气涌上心头,撕心裂肺的难受。

这段时间也多亏有家里人陪着,他得打起精神不让他们看出异状,没有太多空闲胡思乱想。至于午夜梦回,无知无觉流出眼泪沾湿了枕头,不过是轻易能掩过去的小事。以元徵雍主之威,无人敢多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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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滕辉月将在安国公府出嫁,婚礼将至,添妆送礼道贺的人来了一波接一波。整个安国公府的主子们除了滕辉月以外,都留在外院待客。

留在滕辉月的院子里陪伴他的,是嫡支二房的夫人赵敬,以及其儿媳妇嘉柔县主王秀娟。相宾则找了嫡支大房的庶出文子滕文奇。

相宾必须是未婚的女子或文子。滕文奇是赵敬为福康长公主齐敏推荐的。他会在五个月后嫁给受封延宁郡王的三皇子齐明勇,成为郡王妃,是滕辉月的未来弟妹。如此一来,他成为滕辉月的相宾,身份是足够了。

齐敏见了滕文奇一面,然后没说什么,让他去见滕辉月。

以滕文奇又是庶出又是文子的身份,能一跃而成为皇子正妃,无异于一步登天。滕辉月听说了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这一世滕文奇没有意外碰到齐明勇,被齐明勇一见钟情,在给皇子选妃的时候,滕辉月插了手,秉着客观公正的心思,挑出来的皇子正妃人选中也没有滕文奇。但滕文奇依然被明帝配给齐明勇当正妃,不得不说是姻缘天注定。

反倒二皇子齐明渊的正妃是鸿胪寺少卿的嫡长女,正好是滕辉月挑选出来的人之一。滕辉月也想不起这个还是不是上一世嫁给齐明渊的那个,只记得上一世那个是个不省心的。

滕辉月对明帝挑人的标准也模糊了。不过这些念头只在他的脑里转了一遍,而后就顺其自然了。

他对羞涩内秀的滕文奇感观还是不错的。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相比于齐明渊和齐明炎的妻子,滕文奇作为妯娌一直令他非常省心。而且与齐明渊和齐明炎相比,齐明勇这个憨头憨脑的表兄兼三叔,可是安安分分的没有出过岔子。

思及此,滕辉月对滕文奇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滕文奇感觉到滕辉月的善意,不禁感激地对他腼腆一笑。

78

滕家嫡支大房三子皆为嫡子,皆出自大房夫人小邵氏。大房之下又分两房。滕文奇的嫡母是长房嫡长媳,生下才貌双全的嫡长孙滕文治和嫡长孙女滕文珊,一直风头无两。平时在夫君滕丰誉面前,对着滕文奇这个唯一的庶子还算和善。但这种和善,建立在他无法威胁到她儿女的地位,反而以自身的平庸更衬托出兄姐的出色之上。

这一次皇子选妃,三品以上的公侯大臣的女儿文子,在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的,未成婚的皆要上报。滕家嫡支的大房嫡长子滕丰誉刚升到三品不久,正好符合了条件,其嫡女滕文珊和庶文子滕文奇都在候选之列。

安国公府上报的则是滕祁逸。这是老安国公继夫人齐珍求了老安国公滕海多时才求来的结果。齐珍认为是机会,滕海则只是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

毫无疑问地,四个皇子中,大皇子齐明曜是所有人皆趋之若鹜的。但齐明曜对元徵雍主滕辉月倾心,在滕家并不是一个秘密。只要滕辉月肯点头,大皇子妃的位置就会是他的。而且因为滕辉月姓滕,一旦他成了皇子妃,其他姓滕的候选人便基本没了希望。毕竟滕家再得圣宠,也不太可能有两个子女成为皇子妃。

可是直至宫里要为皇子们选妃,滕辉月依然没有点头。于是齐珍与嫡支大房忍不住心存想望。无论是齐珍还是嫡支大房,都分别觉得滕祁逸与滕文珊是最好最有希望成为皇子正妃的。至于滕文奇这个庶出文子,没有人当一回事儿。

但最终出来的结果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姓滕的居然有两人成为皇子正妃!其中一个还是完全不起眼的庶出文子!

不单是齐珍与嫡支大房,元徵朝堂上下都为之瞠目!但明帝威严极重,向来说一不二,他们也只敢在心里犯咕噜。后来又自以为了悟——这不正是为了拉开大皇子与其他皇子的地位嘛!

不然怎么同样姓滕,大皇子齐明曜娶的是身份背景都极硬的元徵雍主滕辉月,而三皇子齐明勇娶的则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出文子?这是令强的越强,弱的越弱!

然而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猜测,滕文奇即将成为皇子正妃,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个结果明显不是滕家嫡支大房想要的。男人方面,作为族长的滕英,滕文奇的父亲滕丰誉以及嫡长兄滕文治倒还好,喜忧参半。三皇子齐明勇的母妃身份不错,颇得明帝看重,但齐明勇却是四位皇子中唯一一个彻底与储位无缘的。以他的资质,得了如今的这个郡王爵位估计也顶天了。但只要他保持这份不争,嫡支大房紧跟其后不动,就等于多了一道保命符。可是滕英带着一大家子来到建康,苦心钻营,为的并不单单是一个保命,所以颇为纠结。但无论如何,他们对滕文奇的态度有了改变,没有以往那般忽视了。

内眷这边却是彻底没了好脸色。没有滕丰誉在场的时候,滕文奇的嫡母只要看到滕文奇就板起一张脸,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憎恶。在她心目中,滕文奇就是那挡了她宝贝女儿前程的罪魁祸首。无论滕文奇再如何小心翼翼,伏低做小都无补于事。滕文珊表面温柔贤淑,实则心高气傲,一直认为自己是小一辈滕家儿女中最出色的那个,连元徵雍主滕辉月也不放在眼内,认为他不过是长得漂亮一点并且投了个好胎,是个草包美人,不像她那般有真才实学,容貌才情样样出色。

可是如今一无是处的滕文奇居然爬过她的头,抢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耀,成为皇子正妃。滕文珊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们母女俩把持内院,要瞒过滕丰誉刁难滕文奇易如反掌。所以滕文奇成为三皇子齐明勇的未婚妻后,日子却过得越发艰难了。他性格隐忍,知道即使向父亲求助也没用,反而会刺激到嫡母和嫡姐变本加厉,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只等熬过这几个月,嫁出去就好。

还是他的叔祖父夫人赵敬察觉到状况后看不过去,给他想了个办法,推荐他做元徵雍主滕辉月的相宾。只要他能抓住这个机会,哪怕令滕辉月对他另眼相待一分,他的处境也会好上不少。

即使已经来了帝都近十年,滕文奇见滕辉月的次数其实并不多,近身说话的机会更少。虽然滕辉月对他没有像对滕祁逸那般不是无视就是不耐烦,也不像对滕文珊那般疏离冷淡,但滕文奇自知身份低微,完全无法与尊贵受宠的滕辉月相比,一直不敢太过靠近。相对于滕祁逸的跳脚气恼和滕文珊的暗暗不服气,他就老实本分得多,一点也不擅长谄媚讨好。

被公主府的人带到滕辉月面前,看到身穿鹅黄色宽松常服的滕辉月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却威仪隐隐,滕文奇不禁心生怯意。

强自镇定行过礼后,他听到叔祖夫人赵敬道:“殿下,叔祖多事,厚着脸皮推荐阿樾给你做相宾,你看怎么样?”

滕辉月看了滕文奇一眼,颔首道:“有劳叔祖。阿奇,如此就辛苦你了。”

这么顺利,滕文奇实在喜出望外,连忙道:“不、不辛苦,请殿下随意吩咐。”

滕辉月道:“你是我的未来弟媳,不用那么拘谨。在你和延宁郡王完婚前,你唤我阿樾即可。”

滕文奇意外地看着滕辉月,见他没有刻意交好也没有睥睨不屑,一脸平静淡然,和以往对他的态度似乎并无二致,突然觉得放心了。

他真心实意地微微躬身道:“是……阿樾……”

滕辉月道:“这几天你先住在府内帮忙,可好?”

能暂时躲开嫡母和嫡姐的刁难,滕文奇简直求之不得,不好意思地点头:“好。麻烦阿樾了。”

滕辉月吩咐侍女:“给文奇少爷准备厢房歇息。”又对滕文奇道:“你先跟着去安置。好了再过来。”

滕文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恭顺地点头应了。

看着滕文奇跟着侍女离去,赵敬也有些诧异滕辉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元徵雍主身份尊贵,性子又骄又傲,可不是好说话好亲近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要即将成为人妻的人,嫁的还是最有可能继位的大皇子,端承亲王齐明曜。如果还像以往那么清高不群,可不是好事。

滕家嫡支二房依附安国公与福康长公主这一支,赵敬乐见滕辉月变得更加成熟懂事。

赵敬带着儿媳妇嘉柔县主王秀娟继续忙滕辉月房里布置的事儿,比之前更加尽心尽力。

整个安国公府,各人有各人的忙碌,滕辉月是待嫁之人,最清闲的那个。

正百无聊赖,见外头日光正好,滕辉月让敛羽扶了手,缓缓走出院子外。

在院子里没走几步,长廊那边传来接二连三的请安声。

端庄严肃的安敬室主王承坚,同样被人扶着手走过来。

已经和南阳侯世子陆展云成婚三个多月的王承坚确实是个有福之人。他在成婚满二月就被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能在成婚后这么短的时间内怀上,在文子之中并不多见。王承坚顿时被当成珍宝一样被南阳侯府和安敬室主府拱了起来,稍微动作大一点都能得来陆展云哀怨可怜的小眼神儿。

王承坚忍了一个多月,终于在陆展云阻止他参加滕辉月的婚礼时忍无可忍了。最后王承坚得胜,威风凛凛地出了门,陆展云像个饱受凌辱的小媳妇儿一样